“平民?”小梔蹙了蹙眉,神色忽然委屈了起來,嘆出一口氣說:“那你說去哪裡吃吧,我聽你的就好。”
這小模樣活脫脫一副被欺負還不得不妥協的委屈,難免讓遲遲心裡有些動容。
也是,她心情不好,專門找了自己這個好姐妹出來緩和。好不容易有了想吃的東西,還被自己這麼一說攪了,想到這裡,心裡難免有些愧疚,便立即轉變了態度,笑眯眯的迴應:“那……就在這裡吃好了,不過,你請我。”
秦小梔自是樂開了花兒,“沒問題!”別說請一次了,能換來原野半個月的大長假,就是請十次一百次她也甘願啊。掏出手機,悄悄給“接頭對象”發了一個自己的定位地圖,就牽着遲遲的手走進去了。
遲遲坐在軟綿綿的沙發上,看着頭頂吊着的豪華水晶燈,面前鋥亮的桌面,還有剛剛端上來、雕刻精緻花紋的碗筷,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使不上勁兒。
這真的是吃火鍋?遲遲吞了吞口水,但擡眼看見秦小梔興高采烈的忙前忙後,也還是笑了,算了,隨她吧……
她能開心比什麼都要好。
秦小梔拿着兩個冰激凌來遞給遲遲,然後大大方方的坐在她對面,有些忐忑的問:“遲遲,你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麼?”
“沒有,你點就好。”遲遲將一勺冰激凌含在嘴裡,只瞥了一眼單子上的菜價就要扶額,求放過……
“呃……”秦小梔手指在菜單上面亂點一通,她不是能吃辣的人,自然也不會常吃火鍋。天知道什麼東西加在裡面會好吃,什麼東西加在裡面會難吃,火鍋這東西不本身就是黑暗料理嘛!
這麼想着,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秦小梔如見大恩一般迅速開鎖,卻看見自己老哥言簡意賅的兩個大字:“穩住!”
另一邊,韓惠斂着眸子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叫住了司機。車輛在短暫的微停之後迅速駛向了另一個方向,韓惠那雙原本還陰鬱不堪的眼睛裡面不知醞釀着什麼,天逐漸陰沉下來了,一如她此刻的整顆心。
一路向東行,這整個城市都偏向於西面發展,東邊算是老城區,除了不願搬遷的老人,基本上沒什麼人氣了。
路邊的攤販還在叫賣,韓惠吩咐司機在原地等她之後就轉身走進了一家小巷子,如果記憶裡那張紙條上的地址沒錯的話,應該是這裡了……
深深吸進一口氣,對着那個木質的大門輕輕釦了扣,門沒上鎖,隨着“吱呀——”的一聲響動打開了。
院子裡坐着一箇中年男人,背對着韓惠,韓惠抓着包的手指迅速收緊,然後開了聲音問候:“好久不見。”
男人明顯有些錯愕,但轉瞬回覆了之前的淡然,也面無表情的迴應:“是啊,這次來,是有什麼事情?”
微風輕撫,韓惠那雙哭過的眼睛裡醞釀着什麼,拿出一張字條來。
…………
夜色漸濃,一如總裁辦公室內瀰漫的氣氛,秦守墨一雙眼睛緊盯着對面的男人,銳利如鷹,明明讓人滲出寒意,卻偏偏對暗處的男人沒有絲毫的影響。
“所有人都知道了,再多我一個,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吧?”男人微微一笑,眯起的長眸看似懶散隨意,卻也依舊讓人心驚。
秦守墨也笑,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扣在桌面上,面前的咖啡已經溫了,分明沒有硝煙,卻依舊讓人不敢靠近。
總裁辦公室對面的小秘書抱緊懷裡的文件,猶豫再三,還是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進。”秦守墨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總裁。”在門外徘徊了太久,雙腿有些發軟,將文件遞過去之後,小聲在秦守墨耳邊耳語了一陣,便打開了文件夾和檔案袋,秦守墨大致瀏覽了一遍便籤上自己的名字。
小秘書逃也似的離開了這間戰火瀰漫的辦公室,如果不是不能耽擱,她真心是一刻都不想走進那間辦公室啊!一刻都不想!
“既然知道了,那楚陌楚先生,是專程來道喜的咯?”秦守墨修長的十指自然的平放在桌面上。
“道喜?”楚陌那張藏在陰影下的面龐顯露出來,毫不遜色的迴應:“秦總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這些日子過去了,您似乎忘了楚遲遲是我的人的事實了。我的女人,要被別的男人騙婚,你覺得我來這裡,會是爲了道喜這麼簡單?”
“呵——”秦守墨聞言一笑,面色冷清,眸中卻不帶一絲情緒,定然看着面前的男人,話語之中盡然是怒火:“到底是誰的人,你心裡再清楚不過。何必自欺欺人,又討我笑話呢?”
“也是挺清楚,如若不然,又怎麼會出騙婚這麼一場戲碼。”楚陌嘲諷道:“遲遲沒有玩夠,但不代表她缺乏判斷力,你明知她不會光明正大的答應你,嫁給你,所以纔會出此下策的吧?所以這麼說起來,自欺欺人又討人笑話的,應該是秦總你咯?”
秦守墨桌面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秦小梔發來的消息,這樣的僵持不能持續太久,否則小梔那邊遲早會崩開。
楚陌自然也明白秦守墨心裡所想,依舊不緊不慢。那張臉上分明看不出任何歲月留下的痕跡,卻偏偏被那不着痕跡的城府顯露無疑。
那雙眸子似乎能洞悉一切,唯有秦守墨從楚陌逐漸泛白的指節上看出他的緊張,面子上的戲份做的再好,也不過是面子功夫罷了。
這件事情雖被律師那麼大肆宣傳,可說到底也不過是整個公司內部才知道的事情,消息才散出去不到半日就傳進了楚陌的耳朵了,呵呵、說這公司員工都一心向他,是無論如何也讓他信不了的呢!
“楚先生覺得來我這裡爭論這些,很有意義?”秦守墨淡淡道。
“不是有意義,”楚陌搖了搖頭:“是有必要。你在打什麼算盤你我都清楚,我要管的不是你這算盤的結果,而是你這算盤裡需要用到的過程。我不允許有這樣的過程發生。
”
窗外的月亮像是一隻嘲笑的眼睛,靜靜盯着這些渺小而微茫的人類,明明面對着面,卻心思各異,各懷鬼胎。
每一個人心裡都有一把算盤,盤算着的是陰暗還是光明、是利還是弊,我們都不得而知。
也正因如此,人類才更爲可怕。
韓惠從那間巷子裡面出來,鞋面上因爲路面的原因沾了些許青苔。這條路除了裡面的住戶已經鮮少生人再來了,所以一旦走過就會報復似的留下點什麼。
方纔在屋裡的中年男子快步追了出來,臉上的表情似乎還有些猶豫,含糊頓住步子,頭也沒回的問:“怎麼?嫌錢少了?”
中年男子便迅速擺了擺手,意識到韓惠看不到,便又說:“不是,只是我覺得……我覺得這麼做實在是不妥……”
“不妥?”韓惠蹙了蹙眉,轉過身去,正面看着男人的臉。
那張臉上已經滿是皺紋了,一眼看去就是一副老實人的面相。皮膚有些黝黑,但依舊神采奕奕。若是有秦家的老人在,必然能一眼就看得出這人的身份,他手裡還握着韓惠方纔給出的地址和支票。
“老秦,我以前對你怎麼樣,你心裡都是明白的。”
男子面露難色,說道:“是,是,可這麼做,我良心上實在過意不去啊!”
“不礙事。”韓惠笑了笑,“明天我就會跟他們說,要你回來的消息,你自己回去準備準備,等我電話。”說罷,瞥了一眼周邊的建築,好言相勸道:“你不是沒在秦家呆過,知道秦家的待遇。這樣的破地方,還是早搬出來爲妙。”
“噯,是。”老秦應了一聲。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韓惠說罷轉身就走,她不知道小梔會什麼時候回去。這樣的地方,一刻都不能再多呆。
老秦見韓惠的身影遠了,才轉身走回去。喉間嘆出一口氣來,可饒是如此,也不能將心中的鬱悶疏散出去。
他是秦家的老人,曾經一直在秦家當差做司機,受了韓惠不少恩惠。也正因如此,纔不能拒絕她的要求,儘管這要求……
“何必呢,何必呢……”老秦搖了搖頭。
家業大了,瑣事多了,是非多了,人心不古,他不過是個外人。無權攙和,也無權干涉。
韓惠上車之後拍了拍鞋子上的青苔,那一抹綠色就像印在鞋面上面,怎麼都能有着痕跡。
“太太,現在去哪兒?”司機小心翼翼的問道。
“回去吧。”韓惠又是一副嬌弱模樣,將包裡的東西都整放好,吩咐道:“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我直接從墓地回了家,哪兒都沒去。知道麼?”
司機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開車吧。”韓惠把腦袋靠在了座椅後面,閉上雙眼。
什麼都來了,也什麼都走了。她只是不甘心自己的後半生碌碌而過,女人,總得爲自己爭取些纔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