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涵只知道那晚兩人聊了很久,久到燈火漸暗聲響漸息,才慢慢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打開房門的一瞬,卻覺有些失意,沒忍住望了下盡頭處,1128,此刻的那個人應該休息的地方。
苦笑一下打開房門進去,順便將所有的無奈酸楚統統鎖上。可是背靠着門的女子不知,燈火閃爍處人影漸近,琉璃眼望着閉合的門戶,只餘滿目蒼涼。
惟雅俱樂部樓的詩雅主題住所向來是名流政客最爲鍾愛之地,在被通知要在惟雅舉行慶功宴的同時,惟雅俱樂部就已先行讓客戶選擇房間,當然選擇的順序自然是會拿捏得當,既不失了客戶滿意度,也不得罪任何一方。
曦涵一眼就被“聽漏室”吸引住了,看着其上附載的說明,“淡墨遠其香,搖荷聽雨瑟。”就更是鍾情於此,當下也無猶豫便選定了它。
一開門首先便是圓弧玄關,玄關前的過道處蜿蜒着高山流水,幾尾蘭壽遊弋其中,迎面而來便是一派祥和的寧靜之感。
往裡便是是正廳,主色調的鮮嫩鵝黃點綴古典高雅的淺褐,黃花梨傢俱配以現代設計,褪去了老沉之感,反帶一種別樣的鮮活之氣。曦涵很喜歡跟大廳風格相應的主臥,只不過此臥以睡蓮爲題,兼以墨水爲襯,連牀都是仿着蓮的抽象意態定製而成,全然讓人體會到從心而來的寧靜。
惟雅考慮得很周到,爲避免有客來訪,特設了一間側臥。在主臥右側也設置了書房,方便曦涵能在睡前安靜地享受一番書香世界。陽臺外的大北京閃爍着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暫時吸引不了她,曦涵只想着好好泡個澡,讓一些怎麼也掃不去的煩惱好好安靜一下。
牛奶浴、精油沐浴、玫瑰泡泡浴……酒店早已配置好相關比例在曦涵進入房間的前二十分鐘準備得當,掠過這些精緻的刻花玻璃器物,曦涵選中了玫瑰花瓣,因爲最自然的,總是最能討她歡心。
享受完愉快的沐浴,靜坐在古木架老書桌橘黃燈下看一本《她比煙火寂寞》,在夜的催眠中躺進依芙德倫,冰島鴨絨獨特的觸感很快讓早已疲憊不堪的曦涵進入了夢鄉。
但夢裡卻不平靜,楊陌澤的臉一遍一遍地不斷重複閃現,夢裡的她一遍又一遍地哭,他皺着眉頭問她到底哭些什麼,但她的脖子好似被人擰着,實在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心口越來越難受,直到揪着猶如被刀片子颳着的疼,捂着心臟的地方終於得以睜眼,卻在第一瞬見到了此時此刻絕不會出現的人!
他此刻放大的臉正皺着眉,淡淡地看着曦涵,有種說不盡道不明的心疼,臉上有猶豫着要不要叫醒她的矛盾。
“陌澤!”曦涵蒙地挺直身體,瞪大雙眼,脣角驚訝地已不會自然合上,好在楊陌澤反應極快,纔沒和這咋咋呼呼的傢伙來個腦袋的親密碰撞。
“你怎麼會在這!”
“嗯。我在。”陌澤看似很認真地答着曦涵。
“廢話,我是說你怎麼會在!”曦涵炸毛了,抄起手邊的枕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管他扔去,“你怎麼可以在我的房間裡!”
“我擔心你睡不好,就來看看,看完就回去。”看曦涵生氣,臉色直涌着沖天的紅,他自然不敢惹她,乖乖地說明來意。
“你這樣一來,我更會睡不着覺,你知不知道!”曦涵此時此刻根本無法形容自己的沖天之怒。“你!怎麼進來的!”
“要進來很難嗎?”也許這對於別人而言很難,但對他楊陌澤,卻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看來我有必要對惟雅俱樂部自吹自擂的絕密安全表示質疑。”曦涵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瞪着他。
“不,這惟雅俱樂部的安保還是有口皆碑的。”他楊陌澤可以輕而易舉地出入這裡,也不過是因爲他上了心。但陌澤轉念一想,既然自己都能進得來,也代表也有人會進得來,他得驚醒這個不懂得保護自己的小傢伙,“不過你的警惕性確實是差。記住,深處這個行業,在這名和利的漩渦之中,一不留神便會遭人利用,你日後得多加小心。”
“你覺得現在、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你、有資格提醒我要小心別人嗎?我最該小心的人是你!”
沉默…還是沉默…在曦涵這一頓咆哮之後,楊陌澤只站在那裡,眼簾灑下一片陰影,讓人難以忽視他的陰沉氣場。
半響,深深地吐口氣,覺着心口積壓的那份沉重卻沒排解多少,“我只不過,只想來看看你,好不好。”
今晚自己唐突的告白,她紅着眼出去的那一幕,實在難以從心頭抹去,原本只是爲了以防萬一自己到時可以適時解救,但方纔腳步卻不聽勸,一直迴旋着只來看一眼就好的魔咒。
他低着頭,沒了平日裡的那分冷峻,雙眉皺着露着幾絲迷茫,忽地和曦涵視線相對,直把一汪情深看進曦涵心底,他的語氣不急不徐,有股讓人難以忘懷的魔力,“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也許就像別人說的,愛情這種東西,你越努力想把它做好,就會越糟糕。”
低沉的嗓音伴着低沉的步伐,楊陌澤轉身離開,出現在這的他此刻也很恍然,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又何時是他楊陌澤的做事風範了。
“等等。”離人停住推開房門的動作。
“下次,別再這樣了。”心頭有萬語千言,但末了曦涵也只說了這麼一句。選擇將所有的質問、譴責嚥下,是她對這個天之驕子自尊的維護。她想不明白,也不敢深思,但還是希望,以後的他不要再用這種方式。
沒有答話,推開門的動作只滯了一瞬,便連貫地推門走出,直到噠噠的皮鞋腳踏實木板將密碼門開啓後又關上,坐在牀上的曦涵還是愣神。
作爲編劇,作爲一名作家,她有着與常人不同的觀察力,這讓她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判斷出一個人的本質問題,而她很清楚,楊陌澤是個自視甚高的紳士,而剛剛的他卻……
能讓他低到如斯,卻竟是她柳曦涵,可爲何自己卻沒有半分喜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