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月光下的愛
陽光下的我，總喜歡低着頭默默躲在你輪廓的隱蔽裡，有人說這是形影不離。我很愛你，想讓你沉在我溫柔的心海里，風兒在那裡泛起漣漪，它替我向你細語：如果是我最好，如果不是我你幸福快樂就好。我想在噴薄熾烈的陽光下和你在一起，如果不能，我在月光下偷偷愛着你。
考試過後，大家都在成績高低的追逐和較量下開始新一輪的發憤圖強，在逼仄的班級裡，焦灼和努力，每個人都在和自己的負面情緒較量着。陽光上來時，班級里拉上窗簾，開着燈，窗簾縫透過一縷陽光，粉筆灰泛成一條直線，在陽光的照射下纖毫畢現。
程高朗也許是此時班級裡最快樂的人，他的學習因爲洛霽顏變得輕鬆和愉快，自從洛霽顏考了第一，他就決心把學神模仿到淋漓盡致。洛霽顏不聽課他就不聽課，洛霽顏學什麼他就學什麼。爲此，他還特意地抄了一份洛霽顏書單，到書店一樣不拉的買回來一套，不懂就問，洛霽顏也很耐心地幫助同桌。
展陽成了一個受冷落的孔夫子，可是爲了關於洛霽顏的一些情報，他不得不繼續當程高朗的籃球教練，教得很是心累。
樑莞婉考了年級50名，她以前從來不會爲成績煩惱，可是自從洛霽顏考了第一，她不由得感到了一種威脅，不得不承認洛霽顏在學習上的光環快要蓋過自己校花的名望。她不再像從前那麼隨心所欲，也開始努力學習，偷偷地準備了一套練習題。也許從前太過放鬆，現在的精神緊繃讓她有些難以承受，人變得焦躁，身體也有些不舒服。
英語老師正在上面聲情並茂地講解課文，樑莞婉突然感覺腹部一陣絞痛，她攥着衣服趴在桌子上。
“你怎麼了？”展陽拍了拍她。展陽看樑莞婉臉上和脖子上冒了很多虛汗。
樑莞婉此時已經疼的說不出來話了，過了一會失去了知覺。
“老師，樑莞婉暈倒了。”展陽在班級裡喊了一聲。說完，展陽抱着樑莞婉衝出了班級，英語老師讓林哲去通知班主任。過了一會，高老師火急火燎地來到班級，並把洛霽顏和白璞環叫了出去。
高老師去開車，展陽抱着樑莞婉走在前面，白璞環緊隨其後，洛霽顏一直慢慢地走在最後。她此時才清楚明白，她是多麼在乎展陽，她介意樑莞婉的存在，就像展陽介意程高朗的存在一樣。展陽抱過自己，她知道展陽的懷抱是多麼的溫暖結實，讓人不能抗拒，可是現在他把他的懷抱送給了別人，讓別的女生感受到他的心跳和體溫。洛霽顏不能控制此時失落的情緒，她沒有像以前一樣裝樣子表現得蠻不在乎。她低着頭失落地挪動着步伐。
展陽感覺出了洛霽顏此時的失落，知道她爲自己吃醋有些竊喜，同時又糾結着自己不應該抱樑莞婉，不應該讓洛霽顏吃醋。
“洛霽顏、白璞環，你們倆和樑莞婉坐在後面吧，扶着點她。”說着，展陽坐到了副駕駛座。
來到醫院，樑莞婉已經有些清醒過來，她在模糊中看着展陽的臉，棱角分明的輪廓，無法抵擋的帥氣，他的懷抱是那麼溫暖，她好想讓時間定格在那一刻。身體的痛感和懷抱的溫暖衝擊着她的頭腦，疼痛讓她此時清醒地明白，她的這雙手要緊緊的抓住展陽，不能放開，她不能再在他的旁邊，默默地暗戀，她不能滿足一個同桌的身份。
愛無非要成全自己，誰都一樣，她竟然默默無聞了這麼多年。
急性胃腸炎，樑莞婉在牀上輸液。高老師讓白璞環留下來陪她，可是樑莞婉堅持讓洛霽顏留下來陪自己，高老師拉着白璞環和展陽去上課了。
樑莞婉說要和洛霽顏聊聊天，洛霽顏坐到了樑莞婉身邊。
“耽誤你上課你不會介意吧。”樑莞婉臉色蒼白，說話有氣無力。
“怎麼這麼說，要是我病了，你也會陪我的，你好好養病，不要想太多。”洛霽顏幫她蓋了蓋被子。
“我們九中有一個女生爲了展陽自殺了，你聽說過這件事嗎？”
“沒有，我沒聽說過。”洛霽顏已經猜到了樑莞婉會跟自己聊展陽，只是看到她這麼虛弱實在不想讓她說這麼多話。
“這個女生和展陽不是一個班的，她每天下課都會去展陽班級門口，在門口的人羣中偷偷地看着展陽，展陽每次有籃球比賽她都會去看，甚至每次展陽上體育課，她都會翹課。經常跟蹤展陽，她知道展陽的任何喜好。”
“她暗戀展陽嗎？”
“對，你聽我說。她有個閨蜜是展陽班級的，這個閨蜜也喜歡展陽，閨蜜每天都會跟她說展陽的事情，閨蜜跟她說自己喜歡展陽。她跟閨蜜很要好，是最好的朋友，她爲此從來不敢在閨蜜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也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閨蜜。一天，閨蜜說自己要追求展陽，她很爲難，就哭了，終於把自己暗戀展陽的事告訴了閨蜜。閨蜜覺得她很不夠意思，後來她和閨蜜鬧掰了。”
“後來呢？”
“一天閨蜜在班級裡問展陽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展陽說，就喜歡你這樣的。被這個女生看到了這一幕，後來這個女生自殺了。”
“那這個女生是太愛展陽了，愛得太傻了，她沒死吧。”
“沒死。你也喜歡展陽吧，她和你相比呢？”
洛霽顏心想，她果然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展陽口中那個表裡不一的女生，自己的僞裝現在想想是那麼幼稚可笑，洛霽顏不敢看樑莞婉，她的眼神戳穿了自己所有的虛僞。
“喜歡，但是我不會失去自我，更不會去自殺。”洛霽顏避開了樑莞婉直勾勾的眼神。
突然，樑莞婉在病牀上放聲大哭，哭的非常傷心、悲慼，一邊抽噎，一邊說：“可是我會，那個女生就是我，我暗戀了她三年，我就是那個爲了她自殺的女生，我就是那個最傻的人。”
“你別激動嘛。”洛霽顏看到樑莞婉哭得那麼傷心，感覺是自己插足了別人的感情，一種深深的負罪感漫上心頭。
樑莞婉把自己手臂上的傷疤露出來，洛霽顏摸了摸樑莞婉的傷疤也哭了出來。
樑莞婉是一個好女孩，對自己也好，對誰都好，也許她才配得上展陽吧，自己那單薄的成績和這道傷疤比起來是那麼蒼白無力。這是洛霽顏看到這道傷疤最大的感受。
而自己是好女孩嗎？也許不是吧。
樑莞婉住了三天院就回家靜養去了，過了幾天班級裡幾個同學收到了樑莞婉的生日邀請函。大家都知道樑莞婉家裡很有錢，都想一睹樑家豪宅的真容，洛霽顏在心裡笑話他們，一羣破落戶等着受刺激去吧，畢竟自己已經被刺激一回了，對那個如夢幻宮殿一般的房子有些心裡準備。
樑莞婉的生日宴並不豪華鋪張，卻佈置的簡單溫馨，滿屋的氣球和幾束鮮花，幾瓶香檳和雙層草莓蛋糕，出席的同學有展陽、林哲、宮天寶、程高朗、田五月、白璞環、洛霽顏，還有樑莞婉的幾個初中同學，樑莞婉的父母爲了能讓他們玩的盡興，並沒有出席。
樑莞婉穿着粉色的公主裙，頭髮燙着大波浪，清秀的淡妝，如仙女一般。
洛霽顏看着樑莞婉手上的傷疤，覺得自己在這裡完全是多餘的，樑莞婉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展陽，而展陽也在這樣的眼神下不知所措。展陽不時的看看洛霽顏。
樑莞婉把洛霽顏拉到了一邊。
“霽顏，我可以追展陽嗎？”
洛霽顏看着樑莞婉的迫切懇求的目光，她想起那天樑莞婉在自己面前放聲大哭。
也許在一個情敵面前流淚示弱可能比自殺更需要勇氣。
樑莞婉對展陽的愛是那樣義無反顧、勇往直前、無怨無悔，像太陽之光那樣炙熱薄發。而洛霽顏對展陽的愛像月光那樣，默默無聞、小心翼翼卻也用心經營着，月光下的愛像水，平靜溫柔卻也平和包容。
樑莞婉陽光坦誠，自己陰鬱虛僞，樑莞婉爲了展陽可以放棄一切，而自己不能。樑莞婉可以追展陽嗎？自己有什麼權利阻止。
“可以”
展陽在旁邊，默默注視着兩個人，人羣的嬉鬧彷彿被這兩個字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中，此時展陽身邊只有死寂的迴響。洛霽顏的這兩個字，是他十幾年中聽到的最冷的話，他最用心對待的人，卻一點都不在乎自己，他的心，被打擊的太疼、太疼。他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樑莞婉吹滅了蠟燭，她把她的第一個生日願望說了出來。
“第一個願望是希望我的父母身體健康，笑口常開。”
“第二個願望是……”
樑莞婉走到了展陽身邊，她踮起腳尖，在大家的注視下，在展陽的臉上吻了30秒，展陽並沒有把她推開，而是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洛霽顏在一旁咬着嘴脣，低下頭搓着手指，搓得發紅。
大家在一片喧鬧中互相往對方的臉上抹着蛋糕，展陽凌厲的目光穿過人羣，像刀子一樣塗抹着酸澀，刺在洛霽顏心上。
展陽往樑莞婉的臉上抹了一點奶油，樑莞婉開心地抱了下展陽，表示確定戀愛關係。大家在一旁鼓掌。
洛霽顏跑了出去，程高朗看洛霽顏情緒不對，跟了出去。
“你怎麼了？不喜歡人太多嗎？”程高朗一臉慌張。
“你會在月光下愛着一個人嗎？”
“你是說默默地愛着一個人。”
“你平時總像傻帽一樣，真的一點都不傻。”
“我會。”
“張愛玲嗎？”
“不是的。”
晚風有些涼，程高朗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洛霽顏身上。
“你真的把我當成傻帽呀？”
“就你在十三班樓下等張愛玲那次，你不覺得你傻帽嗎？”
“我那是情到深處情難絕。”
“你怎麼不說天若有情天亦老呀。”
程高朗此時有些深沉，洛霽顏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程高朗。
“我之前一直學聲樂，非常喜歡唱歌，本來想當藝術生，可是我中考成績可以上興浦，我爸媽都不同意我學音樂，後來上了興浦。理想與現實的差距，我是一點都不喜歡文化課，命運負責打擊，我負責頹廢，所以上課就睡覺。後來改了。”程高朗的神情比平時要嚴肅得多。
“因爲什麼改了？”
“因爲你。”程高朗突然走到洛霽顏的面前，他看着她的眼睛。
洛霽顏眉目轉盼有些朦朧，她擡頭看了程高朗一眼，不似從前那麼玩世不恭。
兩個人在樑莞婉家的院子裡，彼此都沉默不語，屋裡明亮的燈光瀉到外面，生日宴會的氣氛達到**，有人唱歌着情歌，大家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洛霽顏不得不承認，程高朗在自己的身旁，帶給自己一些溫暖，和一絲慰藉。程高朗喜歡自己嗎？那披在身上的外套和沒有說出口的愛意，拉進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展陽和樑莞婉在一起了，一切好像夢一場，在展陽如潮水一般的愛情襲來時，自己猶猶豫豫之間，似乎就有種感覺，展陽並不屬於自己。愛情在時間的流轉之間，像扔在命運荒流中的石頭，激起幾道波浪，沒等在流水的洗禮中塑型，就已被沖走，無影無蹤。
沒有那道傷疤，她也學不會在陽光下坦坦蕩蕩愛一個人，展陽終究會失望，會離開。
展陽酒喝得很多，搖搖晃晃地走出門外，看到洛霽顏和程高朗在一起，走到他們面前，眼裡通着失望和氣憤。
“你滿意了吧！”說完，展陽離開了。
洛霽顏沒忍住眼淚，在程高朗面前還是哭了出來。
興浦的水流沒有因爲誰離開誰而停止奔騰，如往常一樣，只不過展陽再也不願出現在洛霽顏的視線中。展陽一下課就拿着籃球出去，程高朗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洛霽顏除了上廁所一直在班級裡學習，沒有展陽，她的世界只有學習，她用學習來麻痹生命中展陽的缺席，也會在上課時偷偷地看着展陽。
程高朗明白了他們之間的事情，而自己只能默默地陪着洛霽顏。程高朗平時在路上和展陽遇見的時候，也只是互相點點頭。
體育課上，樑莞婉陪展陽打籃球，展陽在樑莞婉在時心情似乎很好，而樑莞婉一臉幸福的微笑着，展陽打累了兩個人就在一起有說有笑的並肩座着。愛情裡沒有永遠的弱者，誰也不知道明天誰和誰在一起，昨天蟄伏的今天也許會風光無限，今天光鮮的明天也許卑微如螻蟻。
命運如斯，摸不清的生命紋理之間夾雜着盛衰際遇，愛情躲在時光的縫隙中偷享的一點天光，終究逃不日光的曝曬，隨風飄散，沒有痕跡。
時光的輪盤飛轉，一學期過去了。
指針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展陽在萍水逢園一顆一顆吸着煙，燈火闌珊，那個驀然回首的女孩卻不見蹤影。
洛霽顏獨自在校園裡轉悠，她藉着皎潔的月光向萍水逢園望去。燈火闌珊，驀然回首，那人已經遠去。如果自己是一個陽光的女孩，如果自己的過往不是一片陰鬱，那天她會不會把自己成全，對着所有人說‘不可以’。
那個黃昏，展陽抱着籃球向自己走來，夕陽把展陽的影子拉向自己，她哭着站在展陽的影子裡，她以爲他們會永遠形影不離。展陽牽着帶着傷疤的那隻手，他們十指相握，他笑得很開心，沒有一絲的患得患失。如果是我最好，如果不是我，你幸福快樂就好。
好想在陽光下和你在一起，如果不能，我在月光下偷偷愛着你。
月光如水般灑在洛霽顏的臉上，臉上一陣冰涼，她終究還是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