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下了兩天的雨,今天總算是見了晴。
陽光曬着泥濘的地皮,泥窪之中的積水泛着鏡面似的光,一閃一閃晃的人眼睜不開。
顧思田的小廣播頂着兩個包子頭一蹦一跳跑進來。
“姐,城裡熱鬧啦。”尖細的嗓門扯的滿院子都震了三震。
柳枝兒返身將形同虛設的柵欄門別上。
顧思田坐起身子笑着打量柳枝兒:“別喊那麼大聲,小心嗓子。”
柳枝兒正處在變聲期,這麼個吼法非得給嗓子折騰壞了不可。
“這有啥呀,我又不唱曲兒。”
柳枝兒渾然不在意,着急忙慌的就過來拉顧思田的手。
“姐,就上次遣趙麻子來咱家搗亂的那位趙大爺,你還記得不?”
“恩,怎麼了?”顧思田滿不在意的點頭應了一聲。
也不去看柳枝兒那激動的小摸樣,自顧自又倒下去曬太陽。
柳枝兒看她全然無謂的模樣,心中有些急,使了把勁兒又將顧思田拉了起來。
“哎呀,姐,你起來。”柳枝兒聲調拉的特別長,帶着一種熟稔的撒嬌意味:“你聽我說。”
顧思田頗爲無奈,這丫頭要說什麼,她心中是清楚的。
可無奈丫頭顯擺的心思太過明顯,不順着她那小脾氣,一會兒指不定又要撅嘴了。
“好,我起來,你說吧。”
顧思田揉揉腦袋扭了扭屁股端正一下身形,正色的看着柳枝兒示意自己洗耳恭聽。
柳枝兒立刻開懷,拽着顧思田的手就不撒開,靈動的大眼睛此刻樂的都眯縫了起來,一臉的訕憰。
“那趙家的傳家寶被人抵到當鋪去了,整個趙家都炸了鍋。”
柳枝兒幸災樂禍的說着,掩飾不住心中的興奮勁兒,樂的見牙不見眼。
“聽說趙大爺得了信兒,用了三天就急忙趕了回來。”
顧思田挑挑眉,她沒想到這消息傳的這麼快:“哦,那當東西的人抓着了麼?”
柳枝兒聽顧思田這麼問,一下子來了精神頭。
“姐我跟你說啊,這事兒邪就邪在這當東西的人身上了。”
顧思田斜眼瞟着柳枝兒,而柳枝兒也看向顧思田。
知道她是讓自己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柳枝兒輕咳了兩聲。
揮了揮小爪子,又擺出那副小大人的樣子說着自己的見聞。
“這當東西的人啊據說有好幾種說法呢,有人說是趙大爺的夫人自己當掉的、也有人說是不知哪位姨娘暗中偷了東西拿出去當了、還有人說啊當東西那日家中門衛被人無故敲暈了,估摸着是竊賊乾的。”
顧思田忍笑聽着:“管他誰當的,直接贖回來不就成了。”
“哎呀,我還沒說完呢。”柳枝兒對於顧思田的打斷頗爲不爽。
“這更奇的還在後頭呢,趙家人第一時間就去贖當了,可沒有當票啊,東西自然也贖不出來。”
“不過據當鋪的人說,那傳家寶竟然被人以三百兩的價格給當了死當,結果當天就被一位大爺以八百兩的價格買走了,票據都還熱乎着呢。”
柳枝兒的話讓顧思田心中一緊。
自己當的明明是活當,目的就是爲了讓趙博文忙着尋找當票而無心來找自己麻煩。
可爲何當鋪卻說是死當?難倒他們私自改了當票?
如果是活當,當期未到當鋪是絕不會出售典當品的。
當鋪爲何這麼有把握自己不會拿着當票回去贖當?
顧思田提了提鼻子——有鬼。
這隻鬼是誰,她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不過目的到也算達成了幾分。
原本當初活當也是給趙博文一個贖回的機會。
這下子傳家玉鐲被當了三百兩的死當,趙博文估計已經在家心疼的吐血了。
家中正妻丟了寶貝,鬧的不可開交,姨娘們也人人自危,生怕落個嫌疑人的名頭。
趙博文心中有着各種猜測,但都沒有實質的證據。
總之趙家後院亂成了一鍋糊糊,他還撒出人馬去尋那買走玉鐲的大爺。
這還不包括趙員外得知消息以後,他要怎麼交代呢。
亂點好,越亂越好,鬧中取靜,安生啊!
顧思田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飄飄然的窩回了躺椅中。
陽光那叫一個暖啊,舒服。
小丫頭嘟囔了大半天,見顧思田壓根沒有迴應,而是跟貓一樣窩在那裡眼看就要睡着了。
柳枝兒立刻不高興了,小嘴一撅,腮幫子一鼓,小嗓門一扯。
“姐,你怎麼這樣……!”
顧思田心情頗爲晴朗,背過手摸摸丫頭的腦袋,意思是:乖哈!
被當做小狗打發的柳枝兒氣鼓鼓的轉身去騷擾鄰居了。
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氣溫也隨着高了起來。
八月的中午,炙熱的陽光開始帶出了毒辣之氣,原本清爽的早晨逐漸開始悶熱起來。
顧思田被曬的不太舒服了,皺皺眉爬起身。
拖着半睡不醒的身子挪到了屋裡炕上繼續睡。
顧思田的房子把着村子邊,再往外便是一片竹林。
有風吹過的時候,林中竹海總是莎莎作響,細聽起來也有意思的很。
但此刻那茂密的竹林中,一雙眯縫小眼閃着綠光死死勾着顧思田的身影,直至消失進入屋內。
看不到那一抹俏麗的背影,趙麻子悻悻的摸摸鼻子轉身要走。
剛一轉身便看到秀兒挽着一個小框向這邊走來。
秀兒長的頗有幾分姿色,趙麻子也惦記了許久。
可奈何人家是荊州大戶裡的丫頭,聽說那大戶家的夫人可稀罕秀兒了,來遞了兩次話,說讓回去來着。
趙麻子忌憚的很,完全是有色心沒色膽,所以平日見了也頗爲客氣。
“呦,秀兒姐,忙呢?”趙麻子腆着臉過去打招呼。
秀也見不得趙麻子,但是面子還是要給的,否則招惹了他比招惹匪賊還要膈應人。
“這不是麻子兄弟嗎,我上山採些竹筍吃,你這是幹嘛呢?”秀看了看趙麻子身後那一樁小屋,瞭然。
“我說麻子,人家那肉可金貴着呢,你這癩蛤蟆想也別想。”
秀兒半是警告半是打趣的道。
趙麻子聽了不以爲然:“嘁,一個寡/婦,再金貴能金貴到哪去,我趙爺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氣。”
秀兒在心中鄙夷的撇撇嘴,及其看不上趙麻子那狗仗人勢的樣子,但面子上依舊好言相勸。
“麻子兄弟,不是我不提醒你,這顧家娘子我可是在荊州見過的。雖然不知道是那個府裡的,但那做派絕對是位主子,我言盡於此,好自爲之哈。”
說着秀兒衝他揚揚下巴轉身走了,徒留趙麻子一臉驚愕的愣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