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飯,林阿漫就變成了失魂落魄的模樣,笑容蒼白地跟“一家三口”道了別,而後倉皇而逃。
路與濃看向旁邊的齊靖州,就知道他急得不得了,恨不得追上去好好解釋一番,可是齊夫人還在呢,不管齊夫人知不知道真相,只要她沒說破,他都要扮演好自己深情丈夫的角色。
“好了,我也要回去了。”齊夫人看了一眼壓根不想討好齊靖州的路與濃,輕輕嘆了口氣,“與濃要是有時間,可以到我那裡陪陪我,或者回去看看你奶奶,她一直都在念叨你呢。”
路與濃笑笑,“我會的。”
齊夫人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兒子一眼,轉身走了。
等齊夫人的身影完全消失,齊靖州的臉就徹底冷了下去,他看都沒看路與濃一眼,擡腳就朝林阿漫剛纔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路與濃一個人在商場逛了一圈,認認真真給家裡的小傢伙挑選了些東西,然後大包小包地回了常阿姨那裡。
小傢伙“爸爸”“媽媽”都會叫了,只是口齒不甚清晰,路與濃一下午都樂此不疲地逗他,直到天快黑了,纔回沒有齊靖州的那個家。
林阿漫鬧得厲害,眼睛都哭腫了,齊靖州變着法哄了一下午,纔有一點點成效。晚上回去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
路與濃已經睡了,他徑直走進房間,藉着牀頭沒關的壁燈去摸路與濃放在枕頭下的。
路與濃早就提防着他會回來,一直睡不安穩,在他開門的時候就醒了。察覺到枕頭邊上有異動,她“唰”地一下伸出手去,搶先把握在了手裡。
齊靖州神色淡淡的,站直身體,向她伸手,“拿來。”
路與濃掀起眼簾望他,“拿什麼?”
“別裝傻,,照片。”
路與濃笑了一下,“可能要讓你失望了齊先生,那張照片我看着噁心,不想放在裡,在做了備份之後就刪掉了。”
她語氣輕鬆,身體卻緊緊繃着,本以爲齊靖州會強搶,誰知他只淡淡望了她一眼,竟然就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齊靖州也沒有回來,路與濃沒去公司,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然後給齊靖州發了一條短信:我請一個月的假。
本以爲不會有迴應,誰知剛要放下,齊靖州就來了電話,開口就單刀直入地問:“去哪裡?”
路與濃抿了抿脣,忽而輕笑了一下,坦誠道:“我要去照顧我兒子。”
齊靖州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直接掛了電話。
路與濃到了那邊,就被常阿姨告知:“阿漫剛來電話,說家裡出了急事,可能沒辦法再來了,讓我們重新找人。”說完常阿姨又忍不住抱怨:“這個阿漫也真是的,當初看着挺靠譜的啊,什麼都說好了,我這都要走了,她又敷衍地打個電話就說不來了,這麼短的時間,我們上哪兒再找個保姆啊。”
“可能家裡真有什麼事吧。”路與濃說,“我已經請了假,您安心回去,我一個人照顧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如今之計,也只能這樣了。三天後,常阿姨不放心上了回老家的飛機,空蕩蕩的房子裡就只剩下了路與濃母子。
沒接常阿姨過來幫忙的時候,路與濃沒少親自照顧路雲羅,經驗還是有的,這會兒照顧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一個月還剩七八天的時候,路與濃突然覺得身體不太對勁,例假也沒有如期出現。這種久違的異常讓路與濃想到了兩年前懷路雲羅的時候,頓時有些慌神。
這時常阿姨提前回來了,說是不放心。路與濃面上無奈,心裡卻很感激,將小傢伙交給常阿姨,藉着出門買菜的時機悄悄去了醫院。
檢查結果讓路與濃措不及防——她懷孕了。
“現在能打掉嗎?”路與濃站在醫生面前,下意識就問出了這句話。然而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這到底是她身體裡的一部分,將來出生,會是一個鮮活可愛的小生命,就像路雲羅一樣。
慌亂過去,她冷靜了,就捨不得了,不忍心了。
可是她現在這個處境,連自己都顧不了,哪有精力再顧一個孩子?更何況,齊靖州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小林”,會讓她生麼?
醫生看清她臉色變化,勸慰了幾句,給了她一張名片,“我建議你再好好想想,真打了就沒後悔的機會了。這上面有我的聯繫方式,要是最後你仍是堅持這個想法,可以找我。”
“岑姐,剛纔那女的怎麼了?”路與濃剛離開,吊兒郎當的柏小維就晃到了剛纔和路與濃說話的醫生面前。她是過來看同學的,來之前壓根沒想到會看見路與濃。
“哦,也沒怎麼,懷孕了,想打胎,我讓她回去再好好想想。”
“什麼?!”柏小維震驚地瞪大了眼。
路與濃回到常阿姨那裡,下午就藉口有事出門了。
路上她接到那個特殊號碼的來電,“路小姐,那女人找了人,想要對付你。”
那天那次見面,有齊夫人在,那個“小林”可沒少受氣,這種情況路與濃早有預料,也不意外,“她要怎麼對付我?”
“她會讓人給你製造一場意外車禍。”
那人又說:“我們可以爲路小姐提供一切便利,路小姐想怎麼做?”
路與濃扯了一下嘴角,“如果方便的話,給她製造一場意外車禍好了。”
她回了和齊靖州的那個家。
她在臥室裡坐着發了一下午的呆,天都黑了,她腦子裡還是一團亂。
要告訴齊靖州嗎?
鬼使神差的,走出臥室,路與濃走進了齊靖州從來不許她踏足的書房裡。
然後,她看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被人用相框珍而重之地裱了起來,藏在書桌的角落裡,旁邊的書本似乎是很久沒有人碰,多多少少積了些灰,相框上卻乾乾淨淨,沒有一點灰塵。
那上面是兩年前的路與濃和齊靖州。
她穿着運動裝,他穿着迷彩服,兩人剛從泥潭裡爬出來,身上都不乾淨。
他將她背在背上,笑容清朗,眼中的溫柔和愛意滿得快要溢出來。
她將他的脖子摟得那樣緊,臉上是不容錯辨的依賴和信任。
路與濃眼眶一熱,雙眼漸漸朦朧。
忽然震了一下,是齊靖州發來的短信,讓她到第三軍醫院的某個病房去。
路與濃不知道他爲什麼讓她過去,但是她現在很想見到他,很想親口問問他,要不要這個孩子。
路與濃坐車到醫院後,幾乎是跑着進去的。找到了齊靖州說的病房,站在門口,她卻忽然失去了勇氣。
平息着急促的呼吸,擡起的手在半空頓了半晌,正要敲下去的時候,忽然聽到立面傳來“小林”帶着哭音的控訴:“……不用再查了!就是她乾的!那個錄音那麼明顯,還不能算是證據嗎?她就是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想要弄死我,然後取代我站在你身邊……你不知道,我剛纔好害怕,我要是反應再慢一點,讓那車從我身上碾過去,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抽噎了許久,她又急切地說:“靖州,你爲什麼不說話?你……你是不是愛上她了?你不是說時機到了就要和她離婚讓她滾的嗎?現在她找人開車想要撞死我,是不容爭辯的事實,你難道不想爲我討回公道嗎?”
“別亂想。”齊靖州忽然出聲,有些疲憊地道:“公道我自然會爲你討回的,可是我爲你做了這麼多,你還是一點都不安心,到現在甚至不願意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每次都裝傻說我們是好朋友。如果是路與濃的存在讓你對我猜疑不斷,那我可以向你坦白,我曾經的確和她有過一段,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並且不過一個月時間的相處,哪能有什麼感情?那一個月裡說過的話做過的承諾,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幼稚可笑。你不用擔心我會對她心軟,她現在在我心裡已經什麼都不是了,等時機到了,我會讓她離開。”
後面齊靖州又說了什麼,路與濃已經全聽不見了,她耳朵裡只剩下“幼稚”和“可笑”一直迴盪。
慘然一笑,路與濃轉身倉惶逃離,甚至沒有心思去想“小林”口中的錄音是怎麼回事。
拿出,隔着淚水,找到剛剛存下的岑醫生的電話,沒有任何猶豫地撥了過去。
病房裡,齊靖州還溫聲軟語地哄着林阿漫。
再好的耐性也有消磨殆盡的時候,鬧了小半個小時,林阿漫察言觀色,知道不能太過,剛打算說寫兩句軟話,齊靖州的忽然響了。
齊靖州接起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林阿漫只瞧見他的臉色一點點黑了下來。
林阿漫雖然聽不太清楚,但隱約聽到了路與濃的名字,其中還夾雜着“懷孕”這樣的字眼,一時間心也跟着提了起來。
齊靖州掛了電話,猛地站起身就往外走,頭也不回地說了句:“我有急事,晚些再來看你。”
林阿漫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不安過,傷口彷彿更疼了,“靖州,我疼,你別走……”
齊靖州的身影卻已經消失在門口。
齊靖州把車開到了140邁,臉上肌肉緊繃,咬牙切齒的樣子,看起來像要吃人。
他沒想到路與濃懷孕了,竟然不告訴他,就要殺了他的孩子!
承德醫院手術室裡,路與濃換上了手術服,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看着醫生推着手術工具走進來,想到肚子裡還沒成型的孩子,她握緊了雙拳,閉上了眼睛。
眼角有淚滑落,感覺到醫生給她打了麻藥,路與濃在心裡默唸:“對不起,別怪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