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聽清風醒轉,大喜過望,都奔到清風住的地方去探望。
尚元魁看林無憂,林無憂點點頭,二人也隨着衆人趕往清風的住處。
霎時,剛纔還人聲喧鬧的齋堂只剩下了名爲通玄先生的老者。
通玄先生慢慢吃完了飯,又喝了口水,這才起身,溜溜達達往外走。
到了清風的住處,院外已經圍滿了人,廣雲子以清風剛醒需要靜養爲由,將大多數人都擋在了院外。
尚林二人本以爲也進不去,正想想別的辦法,不知廣雲子是如何想的,竟遣明月來請二人入內。
進了屋內,廣雲子起身行禮,道:“那日小徒昏厥,其中有些事不足爲外人道,幸喜他今日醒了,就請二位一起來聽聽這前因後果。”
二人雖不知這廣雲子請他們來聽的原因何在,但是能知道一些內情還是好的,遂點點頭不再言語。
廣雲子對清風說道:“你把那日發生之事一字不漏原原本本學說一遍。”
清風臉色微青,虛弱應聲:“是,師傅。當日......”
原來那日,清風奉了廣雲子之名去藏經樓取一卷經書,他進了藏經樓找尋經書。
當時藏經樓只有他一人,可是他突然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響。
“誰在那邊?”清風尋聲走了過去,可是並沒有發現一個人影。
“難道是聽錯了?”清風低聲嘀咕,也沒在意,繼續回去找經書,不一會兒又聽到了聲音,這次他斷定是腳步聲。
“到底是誰在那邊!”清風這次沒敢再走過去,他心中有些害怕,可是問了話之後還是沒有人搭理他,他急忙拿了經書就往外走。
在經過剛纔的那排書架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人在背後拍了他肩頭兩下,他回身看去——
“我,我回身去看,只見,只見。”清風哆哆嗦嗦說着,上下牙齒直打架,顯見是怕到了極點。
尚元魁忙問道:“你看見了什麼?”
清風用力嚥了口唾沫,說道:“我看到一團黑霧包裹着一個人形的東西站在我身後,黑霧裡有兩隻血紅的眼睛!我嚇得就要大叫,那團黑霧突然暴起把我裹了進去,我直覺的脖子上一疼,就暈了過去。下剩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紅眼睛?”尚元魁追問道,“可還看到了什麼其他的東西?比如是男是女,身量如何?或者,身上有沒有什麼特異之處?”
清風又努力的想了想,搖搖頭道:“小道當時過於慌亂,沒注意到這些,只記得那東西比我高些,就和尚道長差不多高。至於男女,實在難以分辨。”
“那,有沒有朱——”尚元魁脫口就想問硃砂痣的事,被林無憂攔了下來。
林無憂看看廣雲子,問道:“貴徒受驚,幸喜無礙,只是這本屬觀主私事。不知,觀主因何要讓我二人來聽貴徒說這些隱秘之事?”
廣雲子身子後傾,靠在椅子上,手捻鬍鬚看着二人:“聽說,前幾日林公子的小廝病了,也是莫名其妙就暈了?只是很快就醒了,不知可有此事?”
尚林二人聽完,神色一凜:順子暈倒的事,前後只有不到一個時辰,紅霞很快就把人酒醒了,他們對外只說是吃壞了肚子,多跑了幾次茅廁,身體虛弱。沒想到竟被這老道發現了端倪。
尚元魁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讚許道:“好茶,觀主這道觀看着香火不旺,但是茶水吃食卻是不錯。”
廣雲子見尚元魁不慌不忙,倒是有些詫異這小道士看着像是個沒心眼的,行事倒是沉穩。便也端起茶杯喝茶:“都是施主們的佈施,貧道不才,這些年也攢了些好茶。”
尚元魁點點頭:“只是不知道,觀主還能喝這茶多久?”
廣雲子聞言,面色一沉:“小友這話何意?”
林無憂在一旁笑道:“觀主不必生氣,首之的意思是,如今觀中不甚安寧,有妖邪作祟,觀主還要多加防範纔是。”
這句話正戳中廣雲子的軟肋,他一下子沒了剛纔咄咄逼人的氣勢,長嘆一聲:“正是,沒想到這清平勝世,竟有妖魔橫行,險些傷我徒兒性命,還請二位助貧道一臂之力。”說罷起身,對着二人一躬掃地。
二人急忙起身攙扶。
三人重新落座,尚元魁問道:“觀主道法精深,小道不才,道法學的馬馬虎虎。林公子更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們如何能幫觀主降妖,您太過譽了。”
廣雲子一擺手:“哎,小友不必自謙,貧道夢中已得上仙指點,此次降妖,非你莫屬。”
“夢中?上仙?”尚元魁詫異,“這是怎麼回事?”
廣雲子道:“清風出事之後,當夜貧道便夢到一仙人,言說道‘你觀中引來了妖魔邪祟,若想根除,必得馬谷山八仙觀的道士尚元魁相助,他是玄門正宗,道法高強,有他相助,方能除了妖邪,還你太初觀安寧。’上仙所說之人難道不是小友?小友不是來自馬谷山八仙觀?”
尚元魁聽完,嘴角隱隱抽搐:“小道確實來自馬谷山八仙觀......”
“着啊!”廣雲子一拍大腿,“上仙果然說得不錯!還請小友助我!”
“那個......觀主,我想問下,你夢中的仙人作何打扮,多大年紀?”尚元魁頭上青筋隱隱。
“嗯......”廣雲子捋着鬍子想了想,“上仙身穿灰色道袍,年紀看似五十歲上下,慈眉善目,道骨仙風,一看就是上洞真仙。”
尚元魁險些吐血,果然是師傅!他就說覺得這事耳熟,去年師傅就是用的這招,騙山下的王財主說家宅不寧,必有妖邪。需得找八仙觀的曹道爺來祈福降妖方能化解。
這王財主平生最信鬼神之說,如今被神仙託夢,可不就大張旗鼓的去請師傅來降妖?!那一次整整在王財主家住了一個月,師徒倆人都胖了一圈!
可是!上回好歹還知道遮掩變化成年輕仙君的樣貌,如今竟然是連變都懶得變了,直接真容上陣?!也不怕事發被打死!
尚元魁面色猙獰如惡鬼,廣雲子大驚,問林無憂道:“他這是怎麼了,可是貧道剛纔說話有何不妥之處?”
林無憂因坐的離尚元魁近,聽他小聲嘀咕,又知道一些他師傅的時候,如此一推斷,前因後果就知道了個七七八八。心內哭笑不得,面上還要裝得淡定:“無事,只是首之聽聞竟然被上仙欽點捉妖,心緒難平,誓要捉住此妖,還太初觀一片安寧。”
廣雲子大喜:“如此,多謝小友!”
“啊?什麼?”尚元魁還沉浸在內心弒師的暴虐之中,絲毫沒注意到已經被林無憂給賣了。
林無憂笑咪咪道:“觀主聽聞你願意鼎力除妖,十分歡喜。”
“哈?!我什麼時候答應了?!”尚元魁大汗,他怎麼可能辦得到?!
林無憂笑咪咪看着他。
廣雲子笑咪咪看着他。
“我知道了......”尚元魁捂臉,這都什麼事兒啊!
約好明日午時開壇作法,二人告辭。
臨走之前,林無憂多嘴問了句:“觀主是如何將令徒救醒的,可否告知?”
提起這個,廣雲子也覺得奇怪:“這個說來倒奇了,貧道想了各種辦法也沒能將清風救醒。剛纔明月端了一碗湯來,喂他喝了之後,就醒了。”
“湯?”林無憂一愣。
廣雲子:“可是有何不妥?”
林無憂笑道:“哦,並無不妥。不過是在下好奇,多問了句罷了。告辭。”
二人回到房中,尚元魁大發脾氣,把曹道爺好一頓數落,沒見過這麼坑徒弟的師傅。
紅霞將一杯茶推到尚元魁面前,同情道:“我今日方信你當日之言,你師傅比我師傅還坑。”
尚元魁說得口乾舌燥,抓起茶杯一氣喝乾,又連喝了兩杯,才放下茶杯,長出了一口氣,說道:“話說回來,既然師傅託夢讓我降妖,雖然不靠譜,但裡面想來是有些原因的,明日且先看看再說。”
林無憂點頭,並無二話。尚元魁又去看紅霞。
紅霞冷哼:“你要送死,我也沒話說。我如今與你綁了魂令,想走也走不了,少不得捨命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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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終於達成一致。
尚元魁又道:“如今卞城他們住到了觀裡,倒也正中下懷,不如今夜咱們再去探探?”
林無憂自然是沒有意見:“去也無妨,只是昨日我們已經去了一次,雖說並未被發現,但今次再去須得格外小心。”
尚元魁點點頭:“言之有理,紅霞,我們今日再晚些去,等他們都睡了之後再過去。”可別再像昨天那樣看活春宮了。
紅霞擺擺手道:“去不了了。”
尚元魁奇怪道:“怎麼去不了?”
紅霞無奈道:“昨日我在卞府,就覺得那裡氣息不太對勁。剛纔你們走了之後,我打坐調息,才發現可能中了毒。”
“中毒?!”尚元魁立刻走到紅霞身邊,仔細打量她,“怎麼好好的就中了毒?什麼毒?可能解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紅霞沒想到尚元魁突然問了這一大堆,竟頗有些不好意思,別過頭彆扭道:“還有姑奶奶解不了的毒!笑話,不過是不小心着了道,早就解了!只是這兩三日內不能妄動法術。”
尚元魁聽紅霞說無事,這才放了心:“那就好,無事便好。”
林無憂道:“既然紅霞姑娘不能施展隱身術,那我們今日便不能過去了。那就吃了晚飯,早早歇息養精蓄銳。”
“唔,這個嘛。”尚元魁摸摸下巴,“我倒是會水鏡術,能看到他們在做什麼,只是聽不到說話。”
紅霞說道:“水鏡術也行,這個術法簡單易學,不易出錯。而且離他們三人有些距離,不易被發現,倒是不錯。”
“嗯,那就晚上施術一觀。”
商議已畢,幾人吃了晚飯。
回到屋中,尚元魁用銅盆打了一盆水,放到桌上,又點了一支紅燭放到水盆旁邊,然後點燃一張符紙,口中默唸法訣,隨後將符紙扔入水中。
符紙入水後便化作一圈火焰在水中靜靜燃燒,待火光散去,剛剛還有漣漪的水面宛若鏡面光亮,裡面照出三個人來,正是程威、卞城和劉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