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天開始,卞城是天天都來,每日早晨就來,下午方回。
連着來了有四五日,不單卞城,程威和劉珉也陪着他一起來,時間長了,大家也都注意到他身邊的這兩個人。
“卞城身邊的那兩個人是誰?每次都來。”尚元魁拿着個包子,邊啃邊問。
“個子稍高些的是他大師兄程威,稍矮一些的是三師弟劉珉。”林無憂盛了碗粥,推到尚元魁面前,還沒等說話,紅霞從包子裡擡起頭先說了。林無憂什麼都沒說,只是擡頭看了一眼,紅霞抖了抖,莫名從這個眼神裡看到了一絲幽怨。
尚元魁吃完了包子,擦擦手,端過粥碗喝了兩口,問道:“沒覺得這倆人有什麼問題?”
“問題?什麼問題?”紅霞張大嘴把包子一口吞了下去,搖搖擺擺游到順子面前。
順子渾身一僵,迅速把粥碗推到紅霞面前,拿起另一碗粥溜到林無憂身後。
“哎呀,你跑什麼呀,奴又不會吃了你~”紅霞變回人身,衝順子拋了個媚眼。
尚元魁實在看不下去了,拿筷子敲了敲碗:“差不多行了,總欺負個孩子有意思嗎?也不想想自己都能當人家奶奶的歲數了。”
不管是女人還是女妖怪,年齡總是禁忌,紅霞也不例外,聽了這話,立時柳眉倒豎:“你說姑奶奶老?!”擼胳膊挽袖子就要上來拼命。
正鬧着,就聽門口有人說話:“三位施主,這邊請。”
“快變回去!”聽着腳步聲就要進門,尚元魁急忙把紅霞往桌下拽。
紅霞也沒想到突然就有人來,原地一旋身,一陣青煙騰起,一根紅繩落到桌上。
尚元魁眼疾手快,拿起紅繩系在腕上。
剛繫好,小道士明月就帶着卞城三人進了齋堂。
見尚元魁等人也在,明月行了一禮:“原來三位施主也在。今日卞施主來得早,還沒用早飯,小道帶他們來用飯。”
尚元魁點點頭繼續喝粥,倒是林無憂笑道:“我們也快吃完了,幾位自便。”
程威拱手回禮,卞城也點了點頭,只有劉珉冷着張臉不說話。
因有了外人在,兩邊都沒再說什麼話,只有程威低聲和卞城交談着法事的事,不時還給卞城夾菜盛粥,舉止親密。
尚元魁在對面喝着粥,莫名覺得這畫面眼熟得緊,不由多看了幾眼。
“首之,這小菜醃得不錯,你再吃些。”林無憂往尚元魁碟子裡夾了些菜,有意無意擋住了他的視線。
“哦,好。”尚元魁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夾起來吃了。擡手的時候就覺得手腕有些緊,仔細看,原來是紅繩死死勒住了皮肉,耳邊響起紅霞低低的聲音:“快走。”
尚元魁聽完一愣,紅霞不會無緣無故示警,這裡必有緣故。
三口兩口把粥喝完,尚元魁不動聲色給林無憂使了個眼色,三人走出了齋堂。
回到住的小院子,三人都進了東廂房,順子往外看看沒有人,這才關好房門。
門剛一關上,紅繩就飛快彈起,在半空中化作一位二八絕代佳人。
“可嚇死我了!”紅霞一屁股坐到牀上,心有餘悸的拍着胸口。
“怎麼回事?還有能讓你怕的?”尚元魁見她這個樣子,好奇問道。
紅霞起身倒了杯水,咕咚咚一口氣喝乾,才覺得好些:“剛纔那三人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一股遠在我之上的力量,壓得我動彈不得。我好不容易纔給你傳信示警,再晚一步,沒準咱們都要成了它的盤中餐。”
尚元魁聽完,皺眉道:“也就是說我那天在卞城身上看到的黑氣,不是他被妖怪纏了,而是他本身就有問題?”
林無憂也不禁問道:“你是說這三人都有問題,還是其中一個有問題?”
紅霞仔細想了想,不確定道:“我也說不好到底是誰有問題,可能是一個,也可能是三個都有問題。不過,既然前幾日在卞城身上看到了黑氣,那就是他的可能最大了。”
尚、林二人面面相覷,沒想到竟然連紅霞都不能確認,那這妖物豈不是法力高強猶在紅霞之上?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不語,想着心思。
只有順子見三人都不說話,小聲嘟囔着:“你到底行不行啊,還自詡仙子,連誰是妖怪都看不出來,要你何用......”
本來他聲音不大,偏紅霞耳朵最尖,她生平又掐尖要強,聽不得這些話,立時就摔了茶杯,跳起來就要揍人,口中喝道:“好你個小廝!膽小如鼠也就罷了,中看不中用,除了長的能看以外,還有什麼用!有本事你去啊,你把那妖怪收了,姑奶奶親自給你斟茶磕頭認錯!”
尚元魁被這突然撒潑嚇了一跳,忙把紅霞往回拉,林無憂趕緊把順子攆出去,以防紅霞一個沒控制住,把他吞了。
順子小跑着出了門,回身關門的時候,忍不住又說了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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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紅霞氣急,隔空甩了一隻茶壺過去,順子麻利的關上了房門,茶壺砰一聲砸在門上。
屋裡少了順子,紅霞的氣難處,就挖苦林無憂撒氣:“林大公子好家教,縱的下人這樣!主人還沒說話呢,他倒先說了一車!”
林無憂好脾氣告饒:“紅霞姑娘莫怪,這小子讓我養壞了,都是我的錯,給紅霞姑娘賠罪了,還請你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紅霞也知道是之前逗順子太狠的關係,這小子藉機找尋自己,如今林無憂又來賠罪,她也不好再發作,只氣哼哼地坐在椅子上不說話。
見紅霞不再鬧事,林無憂才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剛纔紅霞姑娘說這三人都有問題,可又看不出是誰的問題。那咱們現在是要如何?去查他們的底?還是明天啓程離開這是非之地?”
尚元魁立刻接口說道:“自然是快點啓程是正經,咱們這都住了五六日了,已經耽擱了不少路程,還是早早上路的好。”連紅霞這兇婆娘都惹不起的,自己還是別送上去給人家當點心了。
紅霞在心裡盤算了下自己和那不知名的妖物相鬥,自己的勝算微乎其微,尚元魁這半吊子時靈時不靈,萬一到時候不靈,豈不是都交代在這裡?
想明白利害,紅霞也同意尚元魁的說法,林無憂更是什麼都聽尚元魁的。
三人作了決定,也就沒去看今日的法事。幾人上街去買了些路上要帶的應用之物,又到酒樓買了些大餅饅頭,醬肉燒雞燒鵝等吃食。
回到道觀把東西都收拾好,又去和廣雲子辭行,廣雲子苦留不住,也只得作罷。
晚上四人用了晚飯,各自回去歇息。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晨,尚元魁早早起了牀,打水洗臉收拾完畢。推門見東廂房那邊還沒有動靜,想是林無憂還沒起。
看看日頭,時辰還早,也就沒去叫人,自己溜溜達達去齋堂吃早飯。
到了齋堂,尚元魁先是探頭很小心的看了看,確定沒有卞城三人才放心的走進去。
腕上的紅繩緊了緊,紅霞的聲音懶洋洋的傳入耳中:“放心吧,我都探查過了,他們不在道觀。”
“呼,那就好。”尚元魁安心坐下,把紅繩湊到嘴邊,小聲道,“你說你一個女孩家家的,雖說是個精怪吧,也沒有日日住在一個男人屋裡的,說出去,你的清譽還要不要了?”
“那,不然你還俗娶我得了,這樣就名正言順了。”
“噗咳咳咳!!!”尚元魁把剛喝到嘴裡的粥吐了出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
“這位道長可還好?”程威和卞城走進齋堂,看見趴在桌上咳嗽的尚元魁,上前關切問道。
“!!!!”尚元魁驚駭的看着眼前二人,心裡大聲疾呼:這就是你說的不在?!
紅霞:我只是條紅繩,我什麼都不知道。
“道長你沒事吧?”看着臉色越來越差的尚元魁,卞城也走了過來,“要不要幫你請郎中看看?”
“不,不用了!”尚元魁勉強坐好,擠出一絲笑容,“沒想到今日又碰到兩位,好巧。怎麼不見劉公子?”
程威笑道:“我和二師弟昨夜有事住在觀中,師弟未和我們一起。”
“哦哦,那二位用飯吧,貧道就不打擾了,告辭。”尚元魁立刻站起身,快步往門口就走。
程威指指桌上的飯食:“道長不吃了飯再走麼?”
“貧道想起來還有事,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尚元魁頭也不回往外就走,最後幾個字說完,人已經不見了。
卞城坐到桌邊,奇道:“這人怎麼走這麼快?像是被咱們嚇跑的。”
程威緊挨着卞城坐了,笑道:“誰知道呢,許是真有事罷。”
卞城聳聳肩,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尚元魁出了齋堂,飛快往回跑。迎面碰到往這邊跑來的林無憂。
“哎,你起了?怎麼跑這麼急?”尚元魁見林無憂臉上神情不對,忙問道。
林無憂三步兩步跑到尚元魁深淺,低聲道:“順子出事了。”
二人跑進東廂房,就見外間牀上躺着順子,雙目緊閉,臉色蠟黃。
“這!”尚元魁緊走進步,就要上前查看。
紅霞比他更快,一陣青煙騰起現了人身,走到順子面前,右手掐住兩頰,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漸漸變成金黃。
過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紅霞放開了手,眼睛恢復了正常顏色,她轉身,面無表情的看着二人說道:“順子的精氣被人吸走了。”
“精氣被吸走了?”林無憂費解道,“我丑時口渴,還喊他送過茶水,那會兒還好好的。而且我就住在裡面,有人進來我不可能毫無察覺。”
“是程威和卞城。”尚元魁咬牙道,“我剛纔在齋堂看見他們了,他們昨夜住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