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他的恩准,蘇離兮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無力地跨在牀榻上。
她的思緒紛亂中帶着緊張,好、好,終於可以去天牢探望水屹了。
到那時,悄悄帶上一把鋒利的匕首,讓水屹假意劫持着自己逃出去。想來,她這個皇貴妃的身份,能夠讓那些看守的兵將們有所忌憚?就算是稟告給皇帝,小九也要好好掂量掂量。這是她目前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了。怕只怕,安水屹不肯配合自己。
心中有了信念,便一定要好起來。蘇離兮強撐住精神,開始計算着如何勸說安水屹‘挾持’自己?按照水屹的品質和心性,大概是不願意利用一個女子來換取自由。該如何說服他呢?
宮女們來來回回,端來飯菜、補湯、糕點,她本不願意吃,覺得有些反胃。然,爲了補充體力只能強迫自己多吃一些。
蕪喜進來稟告:“娘娘,太醫院的副院首諸葛大人親自過來了。”
蘇離兮心頭一愣,太醫院的副院首?她知曉太醫院的院首和副院首都是極其有身份之人,他們醫術高超,品級尊貴,除非是皇帝或者皇太后病了,纔會親自來診脈。自己一個小小的妃妾,有些難以擔待。
蕪喜知曉她疑惑,便言道:“娘娘您吐了血,皇上十分擔憂,特意下了御命,讓副院首親自過來診脈。”
蕪歌言道:“娘娘,可見皇上心中有多麼珍愛您,您就安心養病,別再折騰了。”
蘇離兮垂下眼眸:“請諸葛大人進來吧!”
“諾!”宮女們將淡藍錦緞細紗的牀幃簾子放下來,遮擋住蘇離兮的面容。
不多時,一個白鬚蒼蒼的老太醫帶着兩名醫僕走進殿內:“老朽諸葛凌雲,拜見貴妃娘娘。”
蘇離兮不敢怠慢,擡手言道:“諸葛大人請起,蕪歌,快奉茶水!”
諸葛太醫慈祥地笑道:“不忙客氣,職責所在,老朽不敢有負皇恩,待老朽先爲貴妃娘娘診脈吧!”
於是諸葛大人走進牀榻前,宮女配合着他的行動,將蘇離兮的一隻手腕拿出牀幃,輕輕放在牀邊的診木上面。太醫給後宮妃妾看病的規矩,兩個人並不是面對面,只能將貴人的手腕露出來診脈。
隔着一層薄薄的紗帳,蘇離兮看見諸葛大人的神態專注,細長的白眉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蕪歌見狀有些擔憂:“大人,我家娘娘適才吐血了,請您好好看看。”
“請貴妃娘娘再換另外一隻手!”諸葛大人細聲言道。
蘇離兮將手腕伸出牀圍帳:“敢問諸葛大人,本宮的病情如何?”她現在一心想要好起來,好謀劃營救安水屹的事情。能夠請到這位諸葛大人親自治療,自然是最好不過。
忽然,她心頭一驚,微微感到有些不對勁,那位諸葛大人搭在她手腕的手指,正在輕輕地敲擊着?
《梨花落》?是梨花落的舞蹈節奏?蘇離兮驀然睜大了眼眸,心中升起一陣異樣之感。
諸葛大人默不作聲,繼續在她的脈搏上敲擊着節拍。蘇離兮屏住急促的呼吸,靜下心來仔細感受着。沒錯,是《梨花落》那特別的節奏,是她與安水屹共同創作的《梨花落》。若不是安水屹身邊極其相熟之人,絕不可能知曉的如此清晰。
那一年,她被人拐騙去京都城,來到錄州地段上的一間客棧,與安水屹巧遇。正是依靠着這一段節拍,讓水屹成功的辨識出自己。
蘇離兮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蕪歌,你帶着大家先出去,我有一些病情上的問題,想要請教一些諸葛大人。”
女子們有一些私密病情,不願意讓旁人知曉,娘娘想要單獨與太醫談談不足爲奇。
“是,娘娘若是有什麼需要,只管呼喚奴婢們。”蕪歌並沒有懷疑,帶着衆位宮女退下。
待衆人都離去了,蘇離兮一把兒揭開牀簾,坐直了腰身,急切地問道:“你究竟是誰?”
諸葛大人並不忙着回答,轉身喚了那兩位醫僕上前:“貴妃娘娘莫慌,您且看看此二人是誰?”
那醫僕走了兩步,靠近蘇離兮:“離兮姑娘,您還記得在下嗎?”
蘇離兮定神看去,那醫僕中年的模樣,面容十分普通,竟是一點點印象都沒有。正在她疑慮之間,那男子將臉頰上的一張面具取下來,露出他的真實面目。
蘇離兮頓時驚訝,結結巴巴地言道:“你、是你……”
這一個男子正是安水屹身邊的貼身隨從,小唐!
另一位醫僕也上前揭開面具,竟是是當日裡常常出入敬王府的方太醫。他曾經照顧懷孕中的蘇離兮,是安水屹的至交好友。大齊滅亡之後,天熙兵將四處搜捕安氏餘孽,方太醫身爲敬王府人,人人皆知,自然是消失不見了。
蘇離兮有些激動的問道:“小唐,方太醫,你們來此何意?”
在這個世上,還有一些人正在積極營救安水屹,她並不是孤立無援的。她不由對明日前去探牢的計劃,又多出了幾分信心。等安水屹‘挾持’自己出了京城,若是成爲有他的舊日部下接應?那就更好了。畢竟她有些心虛,怕弄巧成拙,耽誤了水屹。
小唐撩起衣袍,跪倒在蘇離兮的牀邊:“求蘇娘子救我家王爺。實話告訴您,我家王爺本不該被他們抓到,只是聽信了慕容氏四處散播的謠言,說貴妃娘娘您因爲《梨花落》豔-圖書冊而遭到皇帝的厭惡,朝中重臣聯名上奏,要皇上清君側、殺妖妃,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王爺急得一夜未眠,不顧衆人的勸告,冒險潛入京都城想要帶您走。誰知,一切都是慕容氏設下的圈套。他們以娘娘爲誘餌,我們一入京城便中了埋伏!”
蘇離兮黯然語道:“原來如此!”
安水屹處處爲自己着想,此情此意無以回報。慕容皇后以自己爲天敵,抓捕安水屹之毒辣心思,昭然若揭!
諸葛大人言道:“老朽乃一介醫師,行將朽木,不堪重任,本不願意參與安氏與楊氏之爭。但是,水屹侄兒是老朽親眼看着長大的孩子。這世上沒有幾個人知曉,他的一身醫術便是秉承於老朽,算是我的半子、半徒。老朽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怎忍看着水屹被人凌遲處死?唯有捨得這一條老命,救水屹侄兒渡過此劫。”
方太醫疲憊地言道:“在下等人連日來多方奔走,營救王爺,奈何京城天牢守衛森嚴,層層關卡,滴水難入。只得請人做了面具潛入宮中,暫時冒充諸葛大人的醫僕,以待圖謀行事。”
“這幾日,我等觀察到貴妃娘娘並非對我家王爺完全無情,您多次懇請昏君寬恕,竟然冒死攔截聖駕,累得吐血,其心可鑑,這纔敢來相見!”
蘇離兮點頭:“離兮是一個最無用的人,但也願意竭盡所能。皇上已經同意我明日前去天牢探望水屹,我準備……”
當下,蘇離兮將自己心中的計劃全盤說出。她充滿希望的看着三人,盼望得到三人的贊同。
諸葛大人、方太醫與小唐對視一眼,略微思索片刻,紛紛搖頭:“此計不妥當,怕是難以成功。”
“爲何不妥?”蘇離兮問道。她願意捨棄自己這條命來救安水屹,難道還是沒有幾分把握?
方太醫皺眉言道:“娘娘,您雖然是一片赤誠之心,卻太小覷天熙兵將的實力了。想那天牢重地,乃是關押天熙重犯所在,多年來劫獄之人不在少數,卻從來沒人成功過。裡面無不是窮兇惡極的罪人,或是朝廷在押的謀逆不赦之人。周圍駐紮着精鐵重兵,看守之人亦都是精英之才,各個武功高超,心思縝密。”
小唐補充道:“我們曾經多次窺探天牢,也曾派人千方百計地潛入打探,可惜都枉死在了裡頭兒。其中的嚴密防守,令人難以想象。據說道路迷惑,岔道衆多,陷阱頗多,機關重重,猶如迷宮,就算王爺‘挾持’了您,若是沒有熟悉之人帶路,你們在裡面繞來繞去,幾天走不出也有可能。”
蘇離兮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若是走不出來,兩個人筋疲力盡中也難逃暗算!
諸葛大人捻鬚,搖頭道:“更何況,水屹侄兒現在是朝廷重犯死囚,馬上就要行刑,不知道多少人防備着他逃跑,又不知有多少人暗暗籌謀營救於他?天熙衆兵士必然將天牢包圍個水泄不通,就算是一隻蚊子也難以飛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