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恆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甚至,還伸手從桌上拿了顆果子,放在嘴裡慢慢嚼着。再加上他斜倚在獸皮上的舒適表情……
一切都挺欠揍的。
“還扯得平嗎?”他在挑釁。他就是吃準錦繡身無長物,立時三刻要她拿出禮物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元恆特別欠揍的當口,馬車停了。原來是景王府到了。
“我去去就來,你在車上等我。”
有人過來掀簾子,迎接元恆下去,一望見車內的錦繡,愣了一下。
錦繡不敢多言語,想起謝宜春曾經找過自己麻煩,倒有點爲元恆擔心。
易楓也下了車,卻沒有跟元恆進府。他輕輕地拍打着馬匹,與它們竊竊私語,那表情好像男青年見到了蜜糖女朋友。蜜糖女朋友忙了半天回來,男青年迎上前去諂媚地說:回來啦,很累吧,要不要給你捏捏肩?
就這個勁兒。
錦繡卻眼珠兒一轉,趁着王府門口的下人們不備,悄悄地下了車。
易楓卻望見她了,趕緊道:“錦繡姑娘你快回車上去。”
錦繡問:“今兒什麼日子?”
“二月二十七。錦繡姑娘可是有事?”易楓總是冷淡淡的。
“我是沒事,不過,今天這日子府上怎麼不熱鬧?”錦繡試探道。
“是殿下關照的,他要忙明天莒國世子的婚事,又說自個兒生辰,又不是整歲,不用辦了,晚上府上添兩個菜便是。”
果然是他生日,真沒有誆人。
錦繡道:“我四處瞧瞧,一會兒回來。”
“錦繡姑娘要去哪裡?我陪你去。”易楓早看出來錦繡在景王殿下心目中的份量,萬一把她弄丟了,那簡直不堪設想。
元恆很少發怒,正因爲很少,纔不堪設想。
等元恆取了禮物回到馬車旁,易楓要去接,元恆卻說:“我跟你一起走。”說罷,竟自己打簾子上了馬車。
易楓也很無語,有些意外,再想想完全情理之中。
閒事莫管,駕車!
車內,錦繡也很意外:“殿下,您那麼忙,讓易楓跑一趟便好,我一定會替你帶回去給郡主的,何勞您親自……”
“這纔有誠意。”元恆淡淡地說。
其實錦繡是想着:我還以爲自己能獨霸寶座,靠着獸皮享受回到幸王府呢,這下沒戲了。
也好,錦繡正有事要找元恆。
“我也很有誠意。“錦繡笑得燦爛。
元恆挑挑眉:“什麼誠意?“
錦繡一隻手一直藏在身後,元恆早發現了,故意不說穿,只等着讓她開心地現寶。
果然錦繡從身後突然拿出……
兩根草!
是的,兩根狗尾巴草!
“這很有誠意嗎?是野草啊!”元恆也訝然了。
“你不放心意進去,它就是狗尾巴草。你放了心意進去,它……當然還是狗尾巴草,但是,是有心意有誠意的狗尾巴草。“
看她這麼怔怔有詞,元恆竟無言以對。
只見口舌得勝的錦繡,兩隻雪白的小手伸了出來,纖纖十指靈活地運動着,不一會兒,兩根狗尾巴草被相互繫到了一起,而且還留了相互活動的空間。
“這是什麼?”
“狗尾巴琴。”
“琴?”元恆覺得這太需要想像力,自己腦子有點跟不上了。
只見錦繡煞有介事,一手執一端,捏出狗尾巴草的尾端,像模像樣地將兩根系在一起的草拉扯着,拉開,再放回,拉開,再放回。
嘴裡還唸唸有詞:“拉啊拉,像不像胡琴?”
好吧,你的動作的確表現得很好,像是在拉胡琴的樣子,就是手裡的“胡琴”太寒磣了點。
“你就給我表演個拉胡琴?”元恆有些不滿,起碼應該表演兩個嘛!
“我脾氣好,買一送一,再給您表演個唱歌吧。”
元恆心想,我又不是沒聽你唱過歌。當然,再聽聽也不損失什麼,要是心情能好點,還賺了。
錦繡正在想:唱什麼呢?又要好聽,還要不會讓元恆這個男神般的人物感覺到雷同。
哎,鄧麗君的歌很合適嘛。優美古典,朗朗上口。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開在春風裡。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
錦繡爲了配合自己拉胡琴的動作,將整首歌節奏放緩,情緒放柔,唱得婉轉柔美,愁腸美人相得益彰。
“……是你,是你,夢見的就是你。”
擡眼一望,正對上元恆目光炯炯的眼睛。
錦繡原本還厚着臉皮在“誠意”,被他專注地一看,突然覺得自己唱的什麼玩意兒!
還夢裡見過你,託夢嗎?
還笑得多甜蜜,賣笑嗎?
還是你是你夢見的就是你,能矜持一點嗎?
不是說好對方夢見自己三次以上,自己才能勉強回饋一次的麼?怎麼這會兒唱得這麼歡!
“怎麼不唱了,好聽得很。”元恆閉上眼睛,又斜倚到了獸皮中。
定定心神,不就是表演麼,上輩子表演,幾千上萬個觀衆!
上輩子是錦繡這輩子永恆的勇氣。
這歌,若低吟淺唱,當真是活潑中另有撒嬌風情。不知不覺,錦繡竟在元恆的注視中將一首歌完完整整地唱完。
元恆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殿下……殿下……”錦繡輕喚他。
元恆幽幽地道:“謝謝你的禮物,錦繡。”
“不是殿下說的麼,我們倆不要說謝。”
元恆從獸皮上直起身子,將雙腿盤好,直視着錦繡的眼睛。那眼睛總是讓人捉摸不透,明明那麼清澈,又總是漩渦頻起。
“好的,不說謝。”元恆啞聲了,“今年生辰,因打了勝仗,又帶了莒國世子回來,來送賀禮之人尤其多。我卻一樣都沒細看,略從我眼前過一過,說幾句道謝的場面話,便進了庫房,好像和我、和我的生辰沒有什麼關係。”
“所以你理解德文郡主的想法,所以你才願意回府拿禮物。”錦繡道。
元恆很老實,搖頭:“不,我理解她,可我畢竟與她很疏遠。我現在很慶幸自己願意回府,因爲我收到了最珍貴的禮物。”
錦繡的臉一紅,心道,殿下倒也頗會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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