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心中吃驚不小,時間一晃,已是一年多、將近兩年,他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個時候說,看來此人也不像自己以前想象的那樣全無心機。
他是個賭徒,之所以當年沒對自己動手,想必是因爲當年的錦繡還沒有什麼利用價值。
現在卻不一樣了。錦繡大小也是太后跟前的佛堂主事。月例銀子比往常多不說,來往太后跟前的貴族命婦們,多少手頭漏一點兒,就抵了李賢多少血汗錢。
可是,就因爲錦繡有錢,就得受這賭徒的威脅嗎?
錦繡清楚地知道,有了一次,就會有二次,她絕不會將自己拖入泥淖。
當下冷臉:“李公公說話可要有根據。好好說話,念在昔日你對我的照顧上,或還幫襯一二,若要威脅我,我卻是不吃這一套的。”
李賢一愣,似乎有些意外。錦繡在他記憶裡還是那個整日歡歡喜喜幹活、從無怨言的小丫頭片子,突然之間,他覺得她原來長大了,而且,也變得成熟而冷酷了。
他不知道在這一年多裡,錦繡經歷了多少精神和身體上的痛楚,她的內心比當年堅硬了無數倍,她已拋棄執念,懂得取捨。
李賢又軟了下來:“錦繡你一定是誤會了,我怎麼會威脅你呢?這是跟你商量呢。要不,你先借我?最近手氣差了些……”
錦繡知他是個無賴,眼下只能先把他唬弄走再說,別的辦法另行再想,當下稍稍緩和了語氣:“我是去宛平宮辦事的,身上也沒帶銀錢,這樣吧,公公如今在哪裡當差?回頭我給你送來。”
哪知李賢卻不上當,說道:“我賤命一條,哪值得你親自送來,沒事兒,我去長壽宮門外等你回去。”
錦繡心知無法善了,假意笑道:“也好。不過,離着遠些,太后常出宮散步,若讓她瞧見你這樣在長壽宮外頭閒逛,必定治了你。不如你在長壽宮東邊的憩廳等我。”
李賢知道那憩廳,是瞧得見長壽宮大門的,不怕錦繡跑掉,當即應下,滿心得意地向東廷跑去。
錦繡這下有了心事,一路盤算着,終於在臨到宛平宮的時候,拿定了主意。深吸一口氣,進了宛平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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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裡,狄才人正在繡花,見太后宮裡來人送花兒,差點驚掉了下巴。
她年歲尚小,書香門第,雖無驚世美貌,倒是別有一種小家碧寶的溫婉味道,本與之前的魯昭儀如今的和嬪是一道被選進宮的。
可和嬪在受了皇上一段時間的寵愛之後,漸漸地有了婦人之態,這位進宮後一直因年齡幼小被冷落的狄才人,卻入了寶慶帝的眼簾。
錦繡覺得,寶慶帝很有一種對蘿莉的獨特喜好,很符合一個怪叔叔的標準。一直受寵的順妃和德嬪,雖說一個嬌小一個高挑,卻都帶着點孩童的嬌憨。相比之下,生育發福的麗嬪和日漸豐滿的和嬪,雖未失寵,卻似乎並不能像順妃和德嬪那樣長寵不衰。
“謝謝錦繡姑娘。方纔我看到姑娘去給麗嬪送宮花來着,怎麼,我也有?”狄才人說不清是驚是喜,反正,總也有點合不攏嘴,誰不喜歡被特殊對待呢?
“是啊,太后指名賞給狄才人的,所以奴婢跑了兩趟。”
錦繡話音未落,見狄才人卻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正給宮女使眼色,讓她給自己拿賞賜。
呵,狄才人以爲錦繡說自己跑了兩趟,是在暗中索要好處呢。
她知道這些在一宮主位的羽翼下生存的低等嬪妃們,日子並不好過,手頭本就不如高等的嬪妃寬裕,還得時時打點宮中的各個環節,否則極容易一個打點不到就白白地吃了暗虧。
見狄才人的宮人也穿得並不鮮亮,便知道即便稍有受寵,也改變不了狄才人地位低下的事實。
狄才人將一顆小小的珠子塞進錦繡手中,面有愧色道:“麻煩錦繡姑娘了,要姑娘跑兩趟,這是……一點小意思。我……我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姑娘不要嫌棄。”
錦繡攤開手掌望了望,那珠子又小,成色也不好,她真不是嫌棄,她只是覺得收這樣的禮,昧良心。狄才人那愧疚的神色不是假裝的,她不是小氣,她是真的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將珠子放回狄才人手中,錦繡笑道:“沒什麼麻煩,當差而已,奴婢本不過是個跑腿的。”
狄才人一驚,以爲她是嫌珠子不好,立刻緊張地道:“錦繡姑娘,我……我……”
看那樣子,還在腦子搜刮有什麼可用。
“奴婢不跟您客氣,宮花送完,奴婢就得回長壽宮覆命了。”
狄才人立刻道:“請姑娘千萬替我轉告,謝謝太后,我榮幸之至。”
“狄才人是該榮幸,這宮花除了妃和嬪,獨您一個人得了。”錦繡聽着似在拍狄才人的馬屁,實則卻是在提醒她,在宮裡與衆不同並不是一件好事,樹大招風的道理人人都懂,也時時都該清醒。
狄才人果然聽懂了,那表情又是意外又是歡喜。
作爲一個低等的嬪妃,雖有皇帝召見了幾次,可她心裡也明白,皇帝寵過的女人無數,少則三五日,多則幾個月,像順妃德嬪那樣的根本就是鳳毛麟角,突然能讓太后也另眼相看,這纔是她最激動的地方。
縱然也想到很有可能因此而被旁人嫉恨,也掩蓋不了她的喜悅。
狄才人將錦繡一直送到偏殿門口,身爲嬪妃,再送可就失態了,這才住了腳步,目送錦繡走遠了。然後興奮地拿着宮花把玩。
宮女還有些不解:“才人,她是真的不拿賞賜?”
狄才人想了想,說道:“或許這宮裡也不是人人勢利。”
麗嬪命奶孃哄了二十二皇子睡覺,自己卻打算去秦貴妃那兒坐坐、聯絡一下感情。才走到院子裡,卻見偏殿門口那個身材幹扁的狄才人正拿着宮花站在門口。
“喂,你手裡的宮花哪來的?”麗嬪在她不遠處立定,高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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