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心中暗暗嘆一口氣。她也佩服這自己，這樣生死攸關的當口，她居然還有一種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的奇葩感受，當真是“視死如歸”了。
瞧那周姑姑跟惡後母似的……呸，惡後母都輪不上她，太便宜她了。
錦繡索性將鞋都脫下，光腳站起：“大小正好，卻不一定是我的鞋。”她認真地望了一眼周姑姑，覺得她最多也就是個宮廷裡的惡女官吧，嗯，有臺詞的龍套。
“太后、皇后娘娘，恕奴婢說句無禮的話，這鞋子，宮裡能穿成大小正好的宮女，不說上千，起碼也會上百。最重要的卻有兩點，第一，奴婢只有兩雙鞋，都是來長壽宮之前在尚服局領的，當時是‘大小正好’，數月過去，到眼下，卻都嫌小了，尚未領到新鞋，若王司正和周姑姑不信，可以將這雙鞋跟奴婢剛剛脫下的鞋比一比，也可去尚服局查一查近幾月奴婢可有領過新鞋……”
二人微微一怔，卻顯然沒想到這一點。
錦繡胸有成竹：“第二點更可證明這鞋不是奴婢的。自從奴婢受傷以來，至此亦未完全恢復，正如方纔所說，走遠路尚要歇一歇，受傷的右腿更是不敢多用力，所以奴婢的鞋子，兩隻鞋子鞋底的磨損是不一樣的……”
太后來了興致，直起身來：“福媽媽，你去看。”
福媽媽走上前來，仔細看了錦繡的兩隻鞋，點點頭道：“的確不一樣，左腳的鞋底磨損得更厲害，右腳的則要好很多，而且……錦繡的鞋還真嫌小了，前面都快戳穿了。”
周姑姑的臉色有些尷尬，王司正卻面無表情。
“從奴婢鋪蓋下搜出來的鞋，卻是兩邊外側磨損，顯然，這是一個不曾受傷、而且走路還是外八字的人穿過的鞋，並不是奴婢的。”
一聽這話，衆人都不由自主地去看自己腳上的鞋，果然，有些人的是後跟處磨損厲害，有些人是內側磨損厲害，有些人則是雙腳不一。的確是人人情況皆有不同，與各人走路的姿勢和習慣息息相關。
靖安皇后輕輕嘆了口氣，譏誚道：“原本是查項圈上的三魂草，現在連這雙鞋都有問題，王司正，看來內情頗多啊。”
聲音一提：“昨天搜撿時，是誰從鋪蓋下找到的鞋？又有誰在場？”
只見周姑姑強作鎮定，卻不由地往人羣中躲。
“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在場，是周姑姑從鋪蓋下找到的鞋。”一個細弱的聲音從角落裡響起。
衆人一看，竟是那個從不吭聲的宛月。
靖安皇后冷笑一聲：“宮女的鋪蓋能有多厚，底下竟能藏一雙鞋卻不被人發現？”
撲通一聲，周姑姑臉色灰敗地跪倒在地，她不蠢，聽出來了皇后話中滿滿的質疑，大聲喊冤：“皇后娘娘，奴婢昨天確確實實是從錦繡的牀鋪下翻到的這雙鞋，對了，她鋪上的被子放得凌亂，定是遮住了。”
宛月卻道：“錦繡的牀鋪向來是最整潔的，從來不會起了牀卻不疊被子。不過，鋪蓋下是不是藏着鞋，奴婢不知，不好亂說。”
說罷，她悄然躬身退下，好像從來沒有挺身出來戳刀子似的。
錦繡感激地望了一眼宛月，她與宛月相處月餘，從無過多交流，甚至頗多嫌棄，卻不知爲何她會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出來替自己說話。
“王司正。”太后緩緩地開口。
“奴婢在！”王司正惶恐地應道。
“究竟是誰要害二十二皇子，還是二十二皇子被人當了槍使，看來很多事情還沒查清楚，這次你的定論……有點急了吧。”太后望着王司正，看不出她的喜怒，可這讓人更加害怕。
這時候，外頭有了動靜，證人被帶了進來，跪下向太后和皇后娘娘請安。
錦繡一看，還能是誰？竟是爾碧！
太后一見爾碧，眉頭先自皺了起來：“是你？”
“正是奴婢，太后……”爾碧的聲音怎麼聽都透着心虛。
有些人，生生地把自己給烙上了烙印，只一出場，就已被人預設了立場，這真是最糟糕的舉報人，爾碧便是這樣。
“原來是陳選侍。”靖安皇后笑道。
這聲“陳選侍”，實實在在是故意的。靖安皇后出身世家，最看不上便是這些隨時拋接媚眼的小宮女，在她心裡，統統都是狐媚子。
爾碧臉一紅，卻不敢反駁。
“聽說前兒上午，你瞧見有人去東南小花園了？”
“是。”
“那人可在這兒，你給指出來。”
爾碧之蠢，便是覺得這話竟是皇后在給自己壯膽。她果然擡頭，望了望四周，然後指着光足站在一邊的錦繡道：“便是她。”
“她在花園裡幹嘛？”
“奴婢離得有些遠，只望見她低着頭，似乎在摘採什麼花兒。”
“沒看錯？”
爾碧很肯定地說：“奴婢與她早就相識，自然不會認錯。”
靖安皇后問完，氣定神閒，又望向錦繡：“好了，本宮問完了，你也聽見了，還需要對質什麼？”
從皇后的語氣和表情來看，還真的看不出她心中偏袒哪一方。
錦繡覺得自己不需要偏袒，只要你公正，便能知道真相。
“爾碧姐姐，你我三番五次起衝突，次次都是你挑釁在先。即便是這次我被五廷杖打得死裡逃生，我也沒有來找你麻煩，你這是何苦。”錦繡苦笑一聲，大家都是奴婢，如此相煎，竟不知爲何。
爾碧卻沒聽懂，亦不知大殿裡的風向已悄然轉變，不屑地斜了錦繡一眼：“你說錯了吧，我怎麼可能找你的麻煩，怕惹麻煩，就不要害人啊。”
錦繡暗暗嘆口氣，卻沒有再與她多費口舌，卻轉向了王司正。
“王司正，您將搜查出來的鞋查驗過，卻偏偏沒有查驗我的裙子。三魂草高約四五寸，沒過腳踝，若我去過小花園，深入過三魂草地，不可能只有鞋子上有，裙子上卻沒有。我如今只有一身衣裳，便是太后命尚服局新賜的這身，我可以讓你們的人好好查驗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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