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恆一本正經地皺眉:“女子無才便是德,平心而論,你甚是有才。”
錦繡又好氣又好笑:“什麼啊,簡直就是變着花樣說我缺德,欺負人啊。”
“豈敢豈敢,我要是欺負你,十四弟頭一個就不答應。”元恆笑道,“聽說你這回開解了十四弟,效果甚佳,連父皇對他都改變成見了。”
錦繡道:“十四皇子殿下天性純良,若只看表面,可能會覺得他癡。可這樣的品質多可貴啊,人人勾心鬥角,只有他那麼天真善良,皇上只要願意去了解他,一定會發現他其實那麼純淨。”
元恆聽得有點酸酸的:“你對十四弟總是不吝溢美之辭。”
哎喲喂,哪家的醋罈子碎子,迎風十里,籠罩整個皇宮上空啊。
錦繡暗笑,嬌嗔道:“真夠小器的。十四皇子殿下明明是你的粉絲。”
元恆一愣:“什麼叫粉絲?我只知道粉條,但也不甚愛吃。”
這個這個,哈哈,好難解釋。錦繡笑道:“意思就是,十四皇子殿下視你爲偶像,哪天我要是欺負你,他也一定不會答應。”
元恆的眼睛充滿笑意,如星空般明亮深邃:“那如果咱倆相互欺負,十四弟豈不是要抓狂了?”
“那是,所以爲了十四皇子殿下好,你必須不能欺負我。”
元恆寵愛地望着她:“就是不爲他,我也不會欺負你。”
“嗯……”
這聲“嗯”是甜蜜的,會不會欺負另說,這份心錦繡卻是相信的。
元恆又道:“其實我並不小器。我懂得看人,十四弟和你親近,我不生氣。不過,旁的人若想接近你,只怕我就沒那麼好的耐心。”
錦繡臉一紅,跺腳道:“什麼呀,我在宮裡還能接觸什麼旁的人,不是你父皇,就是你兄弟。”
元恆笑道:“再過幾天,又有一個兄弟要成親了。”
他說的是十一皇子元碩,封了齊郡王,早些時候已經開衙立府,七日後將迎娶齊郡王妃大理寺卿劉蔭遠家大小姐劉子矜。
錦繡有些黯然:“其實,齊郡王妃是我兒時的玩伴。”
人生無常,昨日十年寒窗,明日衣錦還鄉;亦有可能,昨日鐘鳴鼎食,明日家破人亡。
想安夫人與劉夫人,當年一個嫁作商人婦,一個嫁於清流門,多年相交,此起彼伏,終至如今,兩位夫人的女兒,在皇家意外相逢。
一爲王妃,一爲宮婢。
元恆一陣心疼,他知道錦繡絕不是貪慕劉小姐的王妃之尊,只是在命運面前,她流露出難得的哀傷。
這哀傷關乎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父母。
若在無人之處,元恆定會一把將錦繡摟進懷中好好安慰,她從來都堅強勇敢,她是那個“我行”的錦繡,可其實,她也有脆弱,儘管這脆弱藏得極深,她也需要這個“我來”的元恆。
可惜,這是在宮裡,這不是元恆的地盤。
他只能悄悄握緊她的手,輕聲說:“她是王妃,可祁國有那麼多王妃。你是安錦繡,普天下,只有你一個安錦繡。”
錦繡低垂着眼睛,似有淚光閃動,可終究,她抽着肩膀,生生地,還是忍住了眼淚。
“你總是這麼堅強,真不知道你小小的人兒,身體裡到底藏着多少力量。”
錦繡擡頭,淚光已然隱去,換上美麗無比的笑容:“從小母親就告訴我,無論有多少傷痛,一旦擡起頭,就必須有最美的笑容。沒人在意你內心的瘡疤,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光彩照人的完美的演出。”
這其實是教練說的,錦繡懷揣着秘密,讓此生的母親來承擔這個角色。
元恆無法發現她最深的秘密,卻低聲道:“傻瓜,面對世人,和麪對我,又怎會一樣。”
錦繡笑:“你太艱難,我是要與你一同承擔的,怎能慘兮兮的,擾亂你的心神。”
元恆想起,錦繡不是沒流過淚。
在他們相識的最初,曾有一滴晶瑩的淚,落入一壺雪芽茶。自己早就嘗過錦繡眼淚的味道。
“汝之可貴,在於洞悉中的純真。”
元恆的一句話,狠狠地擊中錦繡。
她洞悉一切,卻依然純真,恰如保有童真的性感,教元恆又是憐惜又是敬佩。
“你明白我……”錦繡低低地說了一聲。
深宮,剋制的深情,在離別的一眼對望裡。
抱着幾本不知道什麼書,錦繡回宸宮去,一路上走得越來越慢,只覺得頭腦暈暈乎乎,回想着元恆的那些話,又是心醉,又是心酸,百感交集了一路,越加覺得沉重。
終於回到御書房,寶慶帝如常一般看奏摺,旁邊站着兩個戶部的官員,正垂手等着寶慶帝的示下。
錦繡小聲回道:“景王殿下送來的書。”
“放着吧。”寶慶帝沒擡眼。
錦繡知道寶慶帝這麼說,便是不打算立刻閱讀的意思,便起身想將書放在書架上,可腦袋暈暈的,起身的時候不由晃了一下。
旁邊立着的戶部官員見狀,下意識伸手一扶,纔將她扶住。
“謝謝大人。”錦繡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定定神站住。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寶慶帝皺眉。
年輕些的官員特有眼力見兒,從錦繡手裡接過書,說道:“微臣來吧。”順手放到了一旁的書架上。
“回皇上,奴婢……只是有些頭暈,不礙事。”
宮女沒有生病的資格,必須“不礙事”。
可寶慶帝卻不這麼覺得。
“可是你這幾日太累了?快歇息去。”寶慶帝的關切讓兩位官員看直了眼。
早聽別的大臣們暗中傳言,說御書房添了一位絕色宮婢,剛剛一看,雖是絕色,卻年齡尚小;如今再看,年齡小又怎麼了,皇上照樣特別關照。
“來人!”寶慶帝喊道。
玉嬌應聲而入。
“錦繡好像病了,快扶她回屋歇息去。去叫李院判過來給她瞧瞧。”
前任張院判在太后被軟禁之後,也被皇帝給處置了,李院判是以往一直給寶慶帝診治的御醫,水平高超,就是爲人耿直了些,比不上張院判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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