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倒吸一口涼氣，站定，挑眉望着她們。
這膽子也太大了，當着和尚就敢罵禿驢，好歹我還是……佛堂主事呢！
不過，這主事就管自己一個人，與小宮女的差別就是月例銀子比她們高好些。更何況現在擺明了太后的花瓣枕頭已經得了，也不甚寵愛她了。
果然，小宮女完全不怕她，二人吸吸鼻子，一點都不害臊，轉身就走。
什麼態度！錦繡壓着內心的怒火，告誡自己，不要惹事，不要惹事。
沒想到，小宮女的討論慾望實在強烈，還沒走出錦繡耳力所及，又開始背後說人了。
“聽她們說，她是有些神通的，所以我說她不是狐媚子。”
“哦？什麼神通？”
“蘊兒前幾日經過她屋前，聽到她在跟春梅說要轉運，轉頭二人就去小花園裡撈魚了。你瞧今日，十四皇子果然就來了。”
“呸，十四皇子那麼優秀，憑她也配！”
傳說，又見傳說。
真是，在自己屋裡說個話，都沒秘密可言了，這長壽宮不會好了。
再瞧那元琛，出落得一表人才，漂亮得讓人怦然心跳，看來宮裡也有很多粉絲啊。
自己到底拉了多少仇恨？算不清了。
今兒是第四日了，銀子還是沒有消息，錦繡連跟那些小宮女們玩玩的心思都沒了。
長壽宮的一切都按部就班。錦繡讓春梅幫自己打了掩護，終於決定去姜公公那兒問問情況。
可意外地，姜公公不在。
錦繡在陰暗的配殿裡等了一會兒，卻始終不見姜公公回來，不免心中有些失落和不安。又聽見外面傳來陌生的聲音，正招呼着人進配殿搬東西。
錦繡大驚，立刻躲到一堆雜物後面，探出半顆腦袋向外觀察。可聲音卻不見了，貌似真的喊人去了。
事不宜遲，立刻從配殿中閃了出去，小心臟怦怦直跳，還好沒有被人發現。
她跟春梅說的理由，是去御醫院等煎藥去。反正她眼下是閒人，除了早上那些事兒，沒有別的差事，倒也無人過問她的行蹤。
煎藥也沒這麼快，回長壽宮又不甘心。一想，這兒離鏡湖不遠啊！
鏡湖，那是一個有特殊意義的地方呢。她見過冬天的鏡湖，卻還沒有機會去領略夏日的鏡湖又是怎樣的風姿綽約。
穿過小樹林，鏡湖頓時呈現眼前，平靜溫柔。與冬天相比，四周層層疊疊的綠色山巒讓它顯出了生機。
不遠處的湖邊，有綠樹掩映，樹下則有湖石，被湖邊的邊緣圍繞。
錦繡走過去，坐到湖石之上，脫了鞋，將腳伸進冰涼的湖水，頓時，心中的焦躁似是退去不少。小腳伸進水中，蕩起漣漪，向外悄悄擴散。
再將小腳攪一攪，又是一圈。
突然，錦繡發現這湖水似有些不同。漣漪似乎比以往的湖水都更加沉重，只漾出十數圈，便悄悄地收了勢。
再加大力氣晃一晃，漣漪不緊不慢地漾出去，依然沉重地收住。
她有些猶豫，眼下沒有另一片湖面，能讓她也去攪一攪來做對比，希望這不是錯覺，她是真的覺得這漣漪尤其沉重。
想了想，俯下身，捧了一捧湖水，放到鼻子來聞。可惜，她的鼻子就是最尋常的鼻子，這湖水在她聞來，就與一般湖水無異。
心一橫，便用舌頭去掌心舔……
“你很口渴？”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錦繡又驚又喜，手中的水盡數灑在了裙子上。
是元恆！
她紅着臉，慌忙去找鞋子。越急，越找不到，明明剛纔就脫了放在身邊。
元恆走過來，彎腰從石下撿起鞋子，溫柔地笑道：“剛剛你捧水的時候，碰落下來了。”
錦繡大窘，只覺得臉上燙燙的：“哦，曉得了……”然後便要去接元恆手中的鞋。
“我幫你穿吧。”元恆啊，你可真是一點都不避諱。
“不要！”錦繡駭然。雖然他們有過很接近很親密的時刻，可那些要麼就是在黑暗中，要麼就是特別自然的幼時，眼下自己是大姑娘了，讓男人給自己穿鞋……
畫面太美。
錦繡將腳悄悄地扣到湖石那邊，打量着站在元恆的角度應該看不到，這才大膽地說：“麻煩您給我吧，我自己來。”
元恆不理她，卻瞧見了她偷偷藏腳的動作。
“你不轉過來可以，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我走到湖裡去……”
“那不好，你鞋和衣裳都會弄溼的。”錦繡急到。
元恆暗想，哼，果然還有點良心，知道心疼人。又道：“那第二，我現在就提着鞋走。”
倒！錦繡還以爲他博完同情，會來個強硬的，誰知道居然是走開。
這真讓人生氣。
錦繡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不許走！”見元恆得意地望着自己，錦繡無比挫敗，還得爲自己找理由，“要不是我只有這一雙鞋，我絕不屈服。”
說罷，悄悄地將身子轉了過來，一雙潔白而柔嫩的蓮足暴露在元恆面前。
元恆心中無比得意，終於知道怎麼治你了。然後喜滋滋地蹲下，捧住錦繡的雙腳，竟然用他雪白的團龍錦袍擦了擦湖水……
錦繡咋舌，喃喃地說道：“殿下你這是想折煞我啊，給別人看到，真會吞了我。”
“易楓在林外守着，這兒不會有人進來。”元恆的關注重點與她完全不同。
好吧，起碼說明這次元恆辦事非常牢靠。人家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耍流氓的。
“你的腳好涼。”元恆說，“上次在世子府上，你的腳也特別涼。冬天睡覺一定很怕冷。”
錦繡點點頭：“是的，最怕寒了。”
不過，人家想說現在一點都不怕。天氣本來就熱，再來元恆溫暖的大手握着她精緻雪白的小腳……
所觸之處，一陣麻癢。不由腳輕輕一縮。
元恆笑了，笑得很有內容。
“你笑什麼？”錦繡問，也是想打破眼下曖昧的氣氛。
元恆不懷好意：“看起來你很怕癢。”
“廢話，故意撓腳心，誰不怕癢啊。”
“我就不怕。”元恆也不敢再故意撓她，怕她發飈。擦乾了雙腳，然後是羅襪，然後穿鞋。
“我不信。”錦繡纔不信，腳底心最怕癢，聽說古代有種酷型就是綁起來撓腳底，蒙誰呢。
元恆剛替她穿好鞋，一聽此話，立刻坐到她對面一塊湖石上，三下五除二脫了左腳的朝靴與羅襪，將腳伸到錦繡身邊的湖石上，架住。
“你可以試試。”他笑着邀請。
錦繡臉一紅，啐道：“沒羞，我纔不要！”
元恆的確沒羞，在錦繡面前還要害什麼羞，他從來不把錦繡當外人看。當即拉過錦繡的手，往自己的腳底湊過去。
“不要……”錦繡的拒絕已顯得有些撒嬌的味道。
“試了，我再告訴你如何才能不怕癢。”
這倒奇怪了，不是都應該怕癢麼？還能練到不怕癢？看他的腳，蒼白瘦削，很具男人味，不像是練過什麼鐵砂掌的樣子。
等等，穿越大神在哭泣，錦繡姑娘，鐵砂掌是手練的吧……
不管了，反正腳不驚人。
“真告訴我秘訣？”
“嗯，你先試試我是不是真不怕癢，我再告訴你。”
錦繡信了，想想，其實吧，貌似自己也不吃虧。撓他腳心，萬一癢，也是癢的他，我又不吃虧。再說，說不定他真有什麼秘訣，自己學到的話，也沒壞處嘛。
反正手也被他扣着，不如順勢而爲。
除了原則性問題，錦繡是很講究順勢而爲的。她張開魔爪，在元恆的腳底撓了撓。元恆笑眯眯的，完全沒反應。
錦繡大膽起來，加重力氣又撓了撓，元恆還是面不改色，連一絲一毫憋住的表情都沒有。
奇人，真是個奇人！
“真的不怕啊！”錦繡歎服了，“不敢再重了，再重就要拔簪子劃了。”
元恆又好氣又好笑，錦繡那表情，貌似還當真考慮過用簪子劃，穿好靴子，正色道：“你還真敢用簪子劃啊。”
沒想到錦繡接得很快:“當然不敢了，簪子劃破了，對我也沒好處啊。”
總算還有良心，元恆嘆道：“就衝你這未泯的良心，以後我送你簪子，一定不會找那種尖尖的款式。省得一給人穿鞋，直接就拔根簪子出來。”
錦繡攤開雙手，直截了當地問：“秘訣呢？”
“攤開手做什麼，秘訣又不在我手上。”
咦，玩我啊！
“言而無信，哼。”錦繡又想啐他。
“我什麼時候言而無信了？秘訣不在我手上，但在我心裡啊。過來，我告訴你。”
錦繡信以爲真，乖乖地將腦袋湊了過去……
而元恆，此刻迸發出了積累以久的笑意：“我跟你說，民間傳說，撓腳心是有講究的，若一個人不怕癢，只能說明，他便是撓他那人的真命天子。”
什麼？真命天子！
這玩笑開大了。
錦繡不禁咋舌：“怎麼可能，爲啥你碰到我，我卻還是那麼怕癢？”
元恆無奈地攤手：“所以說，只有讓我多撓，撓到不癢爲止。”
這下錦繡聽明白了，原來自己被！調！戲！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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