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慶帝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囑當地府衙，將他們倆的家眷保護起來……”
葉丞相心中一緊。這樣的當口，不殺人泄憤就不錯了，還保護你的家眷……這可能麼？
當然不可能。
果然，寶慶帝道：“你們兩個，分別將情況如實寫下，寫得越詳細越好。你們都是跟着出海的，整個情形，從出港到談判，再到返航，你們可看得清楚？”
嚴四海首先道：“回皇上，卑職全程都在，定將所見所聞如實記錄，不敢遺漏萬一。”
兩位戰船長官，爲朝廷效力多年，卻都是第一次面聖。他們也不笨，自然知道家眷不是被保護了，而是被監控了起來，只有全力尋找景王的下落，或者努力找出事故的原委，纔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平息皇帝的怒氣。
他們不僅要救自己、救家人，還要救十條戰船上所有的兄弟。
真是命懸一線！
王源更是道：“皇上，丞相大人說得對。兵家勝敗，講究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當時卑職的人、與嚴長官的人，都去了主戰船，並無尋到景王殿下，這是十分可疑的。皇上試想，當戰船陷入暴風雨即將沉沒的危境中，別說是一軍主帥，便是一介水手，也會到甲板上尋求救援，主戰船上百號人，第五第七兩艘戰船過去的人亦不下百號，這麼多人，怎麼會連景王殿下的影子都看不到？”
寶慶帝眯起眼睛：“你的意思……”
王源將頭一頓：“卑職大膽直言，請皇上恕罪。”
寶慶帝吼道：“別來虛的，有話直說！”
王源道：“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景王殿下失去意志或者被人控制了……”
衆人一凜，如果是這樣，那麼這並不是一次單純的海難，而是一場借海難下手的陰謀。
“當然，我們都希望是第二種可能，那就是景王殿下已經提前離開了主戰船。”
嚴四海在一旁聽了，頻頻點頭，似是對他的推測表示萬分的贊同，趕緊接道：“王長官說得有理，皇上，眼下最重要的，是搜尋景王殿下的下落啊！”
寶慶帝瞪大眼睛：“這還用朕來下令？要你們這幫海軍幹什麼吃的！”
王源道：“雖然卑職被帶回了京城，但卑職相信，留在臨東的兄弟們，那些威遠艦隊的兄弟們，一刻也不會放棄搜尋。但是皇上，人手，請立刻加派人手！”
錦繡聽了，真是急火攻心。
這該死的古代，真是技術落後。遙想兔朝，不是沒有沉過艦，不是沒有失過人，兔朝一聲令下，全軍搜尋。拉網式、立體化，海陸空三軍齊上，雖說在茫茫大海上無異大海撈針，可誰說這個世上不會有奇蹟出現？
這該死的古代，真是消息閉塞。臨東雖不遠，可傳遞軍報至少也要一兩天，這一來一去，一傳一復，只怕就已經過了海上搜尋的黃金期。
寶慶帝怒道：“要多少人手沒有，說，如何調派！”不知不覺，他其實已被二人的話所打動，並相信了他們的才能。
嚴四海和王源異口同聲：“請皇上即刻下令，威遠艦隊全體出海搜尋，離臨東最近的震遠艦隊和宏遠艦隊各派二十艘戰船迅速補防。而全國最強的蛙人隊在南海，請他們馬不停蹄將人送到臨東，潛海搜尋。”
寶慶帝大手一揮，對錦繡道：“去叫趙王進來。”
趙王正在殿外跪首。說是請罪，更是替威遠艦隊十條精銳戰艦上的戰士們求情。
一聽皇上召見，恨不得連滾帶爬地就要進去。
一邊起身，一邊自言自語道：“他|媽誰都別坑本王，逼急了老子親自去臨東跳海尋人。”
錦繡心中一蕩，越發不安，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卻又說不上來。
倒是趙王的確神情誠懇。他素來看重元恆，總覺得這個侄子的軍事天分有一半倒是自己激發的，難免就對元恆有偏向。
而身爲重權之皇戚，他的態度一直都是被人關注的。縱然他並沒有與秦家翻臉，也沒有與端王交惡，但是他與元恆的關係近，理所當然地已被排除出端王派的隊伍。
雖然端王派如今已失勢，但這些人也絕不會擁戴景王。
所以，奪嫡從來都是一場非此即彼的運動，殘酷、決絕，沒有退路。
成則王、敗則寇。趙王當年明智地站在寶慶帝這邊，纔有了大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以及寶慶帝絕對的信任。
如果他要繼續保證自己和自己的兒孫在祁國能永世芳華，那麼他勢必要第二次站隊。
在政局中的成敗浮沉，並不完全在於一個人的眼光如何，你就算選對了隊、跟對了人，還要看你出了多少力。
所以，每一個皇親或重臣的站隊，都不僅僅是站隊那麼簡單，他們需要聯盟，需要鬥爭，需要確保自己這一方在鬥爭中獲勝，這樣他們的站隊纔有意義、纔有價值、纔有豐碩的成果。
所以，趙王必須對元恆死挺到底，沒有退路。
正如王源所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在不能確定元恆的生死之前，他趙王能做的，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元恆“死”。
御書房裡，寶慶帝對趙王道：“你我兄弟，還跪着作什麼狀，起來說吧。”
“錦繡快扶葉丞相也起來吧。”寶慶帝又道。
錦繡趕緊過去，將葉丞相扶起，不得不說，老人家還真是有點沉。
當然，兩個長官還是跪着的，不讓他們長跪，寶慶帝泄不了心中這個憤。
“這兩人，才幹是有的，就是放棄主帥獨活，讓朕心裡猶覺可恨。”
趙王望着二人，卻不敢替他們說話，得聽了寶慶帝的話，再作打算。只聽寶慶帝將二人的建議簡單說了一下，問趙王如何看。
趙王聽罷，這才心中稍安。
處罰是免不了的，但是，起碼寶慶帝打算接受建議，這便有了補救的機會。
趙王道：“嚴長官與王長官的提議甚好。不過，蛙人隊從南海趕來，最快也要七八日，不如在臨東當地召募水性極佳者。與臨東軍中蛙人組隊，一同下水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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