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琛剛剛還紅潤的臉蛋頓時嚇白了,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
前頭說了,康王元榮,是個可以猥瑣到自得的人,真的沒啥雄才大略,連八卦都聽得不多,人生只有兩件事,被王妃管,然後再去全力愛侍妾。所以,他太自得了,只知道元恆在宮裡頭也跟宮女“暗通款曲”,卻不記得那個宮女叫“錦繡”。
聽元琛說“不敢”,還以爲他是不敢跟寶慶帝開口,得意地說:“這有啥不敢的。四哥把心得告訴你,看上了,就要找機會下手,如果人已經是你的了,那宮裡也留不住了……”
果然猥瑣啊,純潔的元琛都聽不下去了。
連不純潔的元恆都聽得心頭火起,那是錦繡好嗎?能讓你們亂說?
再怎麼怒火熊熊燃燒,元恆也不好意思去衝兄長髮火,只得尷尬地笑了兩聲:“十四弟還小,四哥莫把人家教壞好吧。”
元碩知道前因後果,這個安錦繡生得太好看,把元琛迷得癡癡愣愣,又迷惑了元恆這個事,他幾乎是全程都知曉的。
“四哥自個兒現在嬌妻美妾,日子好過,我們可都沒有四哥的福份呢。十四弟也就是嘴上放不下,真要他去,別說跟父皇討要,就是見到那安錦繡,也跟女神似的供着,不敢有半點造次的。再說了,那安錦繡眼下可不在宮裡頭……”
“這怎麼會,放出宮去了?”元榮有些奇怪,又只覺得“安錦繡”這名字熟,似乎在哪兒聽過。
正想着呢,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這丫頭之前伺候過我,父皇說她爲人穩重機靈,倒於我養病有益,所以派我景王府暫時料理一陣。”
原來如此!康王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聽着耳熟,原來就是派到你府上去的那位……”康王想了想,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十四弟啊,薑還是老的辣,你還惦記着,人家都已經進府了。你快快重新物色吧,這個你沒戲了!”
元恆摸摸鼻子。這什麼事兒啊!四哥的猥瑣之氣簡直衝突了天際,我們之間是清白的!
心裡喊了幾聲,也沒好意思說出口,乾笑兩聲道:“不是四哥想得那樣。錦繡不過是來照料我,助我恢復記憶罷了。”
元琛卻也坦蕩,搖頭道:“四哥的確搞錯了。我雖覺得錦繡如天仙那般好,可沒什麼別的想法,我只希望她往後可以快樂幸福地度日,有人好好待她,比我待她還好,她心情愉快,常見笑容,我便也是滿足了。”
言下之意,我不會與七哥爭的。
元恆心中感動,鼻子頗有點酸酸的。他知道,元琛這話一半是說給康王的解釋,一半也是說給元恆,讓他安心的。他怕元恆失憶,並不知道元琛的心意,故此非要再表白一番。
康王雖說主意餿了點,人倒也不壞,聽元琛這麼一說,也有些刮目相看,豎豎大拇指道:“倒是看不出十四弟,人雖小,卻真正懂感情。放心吧,就衝你這份率直,回頭父皇和母后不給你安排個嫺雅美貌閨秀,我都不答應,我跟父皇母后鬧去。”
瘦弱的小胸膛拍得“咣咣”響,都快有回聲了。
這邊,皇子們議得熱火朝天。在未園的那棵樹下,錦繡無端地打了好幾個噴嚏。
“這是誰在惦記我呢?”錦繡自言自語。
魚樂軒中一時不用她伺候,她只覺得喧鬧得慌,瞅了個空出來走走,一走就走到了大樹下。
這棵大樹是有故事的,正是元恆迷迷糊糊從上頭掉下來的那棵。錦繡站在樹下仰頭望,只覺得冥冥似有定數,不爬樹也不會摔着,不摔着也不會流淚,不流淚也喚不醒元恆。
伸手,摸了摸樹幹。樹皮粗糙而冰涼,帶着歲月的滄桑。它看了多少故事和多少人,一站就是上百年。
“望盡而不言,說的就是你吧。”她拍拍樹幹,感慨萬千。
突然,樹後傳來一個聲音:“望盡而不能言,纔是說的它。”
錦繡嚇了一跳,趕緊行禮:“奴婢錦繡,見過皇上!”
果然,樹後悠悠地繞出一個人,正是寶慶帝。他在裡面也悶了,一個想出來透透氣。錦繡卻知道,皇帝的“一個人”是有範圍的,第二人第三人甚至第四人,肯定都在附近,只不過沒有露面,善解人意地給皇帝塑造“一個人”的空曠罷了。
“能言,卻不言,這纔是修爲。這樹,不過是不能言罷了。”寶慶帝也拍拍樹幹,像錦繡那樣。
錦繡頓時知道自己的行爲已經被寶慶帝看在眼裡,也不用抵賴了,畢竟這事兒還透着那麼些孩子氣的可愛,化解得好,就能大事化小。
“外頭風大,皇上怎麼也沒披個披風就出來了?”錦繡關切地問。
“一輩子怕這怕那的,老了還要怕風,當真一點意思都沒有。”
唉,皇帝大人覺得活着沒意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奴婢扶着皇上在園子裡走走。若皇上願意,給奴婢講講這園子裡的軼聞唄,聽說這是天下有名的園林呢,竟比我們江南池州的幾個園子也不差的。”
敢跟皇帝說要他講故事來聽的奴婢,普天下大概也只有錦繡一個了。
普天下的奴婢,寶慶帝甘心情願給她講故事的,也只有錦繡一個了。
錦繡扶着寶慶帝,沿着彎彎曲曲的園內曲徑走着。這曲徑沿着曲水,婉延流經了大半個園子,穿過魚樂軒下的池塘,繼續清冷而去。
“朕已經很久不來未園了。未園,總是像它的名字那樣,留着些遺憾。”
“謙受益,滿招損,留些遺憾也未必不好。”錦繡輕聲道,那黃鶯出谷般的聲音在夜空的曲水上跳躍迴盪,尤其好聽。
“這魚樂軒,當年夜宴行到酣時,還有人垂杆而釣,一尾尾金鯉在水中魚躍,煞是好看。”
錦繡驚歎:“啊,金鯉也能釣上來嗎?”
寶慶帝笑道:“自然能,它長得再好看也是魚,是魚就要吃餌,吃餌就會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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