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下朝後,孟昶便直接來了我的昭暖殿,我知道他必定回來的,我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進了安崇殿,他必定會來探究我是否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但經過昨夜一夜的思考,想着他們籌謀的事都與我沒有直接的關係,我又何必害怕在意,我既不會泄露出去,也不會利用什麼,心裡便慢慢地安定下來了。
即使今日面對他我也能淡然地笑着,我瞟了一眼他身後的小順,小順今天的臉色很差,一刻也不敢看我,他一定以及受了苛責了,我心裡早已有數,鎮定地向孟昶行了一禮。
孟昶落座,魚麗上得茶來,他緩緩喝了一口,臉色還是如平時一般溫潤平靜,“聽說你昨天日落時分去了安崇殿?”
他果然是爲着這事來的,居然還能如此鎮定,着實讓我佩服,我如往常一般淡淡一笑,興奮地說:“是啊,昨兒個臣妾去了教坊和教坊使商量事宜。教坊使給了臣妾一個教習大殿的草圖,臣妾想交給韓大人,所以去找皇上了,可一進去便見皇上睡着了,臣妾還叫了幾聲,你都沒醒,所以臣妾就退出來了!”
“就這些嗎?看來朕昨日真的喝得太多了!”
他深如幽潭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雖無多大情緒波動,我也知道他是在探究我。第一次心裡起了陣陣侵骨的寒意,他的心思有多深是我從未想過的事,我臉上卻仍在笑着,“嗯!幸虧臣妾留了左宮枕在安崇殿,皇上日後要少喝點酒,傷身體的。”
他終於轉開了眼眸,身後的小順呼出了口氣,“你不是說有草圖給朕嗎?”
“是啊!”我興奮得跑了開去,玄喆正在桌上寫着字,我拍了拍他的手,從他手下壓着的紙張了將草圖抽了出來,又迅速地跑回來,將草圖雙手奉上,“吶!就是這個!”
他結果看了一眼,遞給了小順,遂走到書桌便,拿起玄喆剛剛寫完了的一張字,上面字跡清秀,寫的是隸書,“字跡剛勁有力,卻總在最後一劃中帶了一絲浮媚!”他轉頭看向我,“雖是寫字,但也看得出一個人的品格,玄喆最聽你話,你可要教導謹慎!”
玄喆有些不敢看他的父親,低下了頭,我點了點頭,“臣妾會注意!”突然想到以前的一個想法,這時脫口而出,“其實玄喆幾乎一整天都泡在臣妾這裡,臣妾也很不捨他每日去賢妃娘娘那……”
我猛地跪了下來,周圍的人都睜大了眼睛,玄喆也擡起頭有些意外有些欣喜地看着我,孟昶也始料未及,“你這是幹什麼?”
我朝他磕了一個頭,道:“臣妾與玄喆甚爲投緣,很想每日與他結伴。玄喆寄養於賢妃姐姐宮中也非親生母子,賢妃也有自己的孩子要教導,恐怕對玄喆也多有照顧不當的地方,臣妾懇求皇上將玄喆交與臣妾撫養!”
孟昶深邃的眸子裡有異光閃過,玄喆見狀,立即起身在我的身邊跪下,“兒臣也請求父皇!兒臣一刻也不願意和安宸娘娘分開!”
他呆呆地盯着我們,臉色終於變得複雜,教養皇子是何等大事,何況還是皇長子,與其她妃嬪相比我是最沒有資格的一個人。衆人都屏聲靜氣地等着孟昶回答,他的一個決定影響是何等之大,我心裡更是緊張,害怕這個提議的確是造次了。
我心意一橫,擡頭道:“皇上!你可曾記得你還還有個賞賜沒有給臣妾,賞花宴上……”
我期待地看着他,他緩緩地點了點頭,我微笑道:“那麼,皇上就答應臣妾這個請求吧,這是最好的賞賜!不論玄喆以後是何身份,有何建樹,臣妾都不會領功和討要封賞,臣妾只願和玄喆住在一起!”
我轉頭向玄喆笑笑,拉起了他的手,他的眼眸驀地溼潤了,回頭期待地看着皇上,皇上靜默了半響,忽而淡淡一笑,道:“朕答應你了,明日玄喆就搬過來吧!小順,派個機靈的人去朝雲殿說一聲!”
我和玄喆磕頭謝恩,“臣妾定當領着玄喆親自去解釋!”
他點了點頭,又說了會兒話,起身離去。
皇上金口批准,賢妃再有不滿也不會在我面前表露,領玄喆離開朝雲殿,都一切順利,魚麗連夜吩咐人將玄喆的房間整理了出來,從此玄喆不必兩邊跑了,除了去上課,一般都呆在昭暖殿。
匆匆一月而逝,教坊的考覈到了,我和魚麗早早地去了教坊,卻在半途中遇到徐阿琭,也是要前往教坊觀看考覈,奇怪的是她身邊帶的人是楚雲和湘雨,並不見丹丹的身影,她似乎看出我的疑慮,笑道:“她今日有些不舒服,我讓她歇着了!”
待看到教習殿中黑壓壓的一羣人時才稍覺有些緊張,也許待會兒我的一個決定會改變他們的去留。
我和徐阿琭落了坐,德妃趙安青和保芳劉沛柔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我和徐阿琭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她們何以有此雅興?再加上是劉沛柔提醒皇上讓我負責教坊,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們到底打得什麼注意。
德妃落了坐,笑向我道:“本宮和沛柔妹妹只是來旁看,不會發表任何意見的,你讓教坊使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我點了點頭,向郭嘉道:“可以開始了!”郭嘉又與鄭大人低語了幾句,決定從宮廷教坊裡的開始,從樂工再到歌舞伎,我不是各種翹楚,真正的學習時日很短,對於樂器演奏更是一竅不通,但也懂得好壞,宮廷裡的樂工的確是有靠關係進來的,但也更多的是技藝精湛的。歌舞伎方面,夢琪、映容、李豔娘不出意外的留下,尤其是李豔娘小小年紀所流露出的風情竟已超過了夢琪,我和徐阿琭都對她極其驚歎。
我破格讓掃洗宮女小雅也參加考覈,她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雖沒有正式學過,但看得出來她多年來私下裡不知是怎樣苦練的,端得是輕靈柔美!
考覈在一一進行着,舞跳得好的大有人在,歌唱地好的卻是極其難找,鄭大人看着我面子上都有些掛不住,我示意他無妨,劉沛柔卻在這時說道:“鄭大人,你讓她們在這兒唱歌真的是在魯班面前弄斧頭了,我們這位安宸娘娘就是歌伎出身,唱歌可是無人能比的!”她看似誇讚我,眼神也是清澈無辜,卻是在衆人面前將我的出身抖露,想讓我難堪麼?
我看向場地,卻意外的沒有看到鄙視,大多都是歆羨,是啊,我們都是同命之人,能走上這條道路的人,家裡必是貧寒,劉沛柔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有些意外,但隨即想想便也清楚了。
鄭大人有些尷尬,不知如何圓場,郭嘉卻也絲毫沒有看輕我,這一點倒是讓我對他產生新的看法,他笑着說道:“早就聽聞安宸娘娘唱歌能讓桃花成雨,臣一直以未曾聽見爲憾!今日不知是否有幸能聽到娘娘妙音!”
衆人考覈了半天皆已累了,都期待地看向我,我道:“大家都只知道我的歌兒唱的好,卻不知道我義姐的舞也是一絕,只是你們都無緣得見,那纔是傾國傾城連漢朝的李夫人見了只怕都會自愧不如!”
徐阿琭正襟危坐,淡淡看了我一眼,她不知道我打得什麼主意,其實也沒打什麼主意,只是忽然想起我們在攬月閣跳得那場舞,我是妖、她如仙,我們鬥得你死我活,倒真有點像現在這樣,那隻舞的結局是她扮演的冰兒殺死了我這個興風作浪的河妖,不知現實裡和她相鬥的結局是不是也是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