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徐阿琭也做了那畫卷上的事兒,成爲一個真正的女人了。
孟昶用過早飯,精神抖擻地帶着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上早朝去了。我這才慢吞吞地收拾妥當,悠到徐阿琭身邊。她正在對鏡梳妝,看着鏡子裡的我,嫣然一笑,我瞧着她的眼角眉梢,果真是不同了,嬌媚風情盡顯。
我仔細地打量着她,當然,是表面平靜,心裡酸楚。她被我瞧得臉都紅透了,轉過身來輕打了下我的頭,笑道:“小丫頭,幹嘛用這種眼神瞧着我?”
我心裡一慌,問:“什……什麼眼神?”舌頭都有些打結。
她一詫,問道:“你緊張什麼?我是什麼問你爲什麼用這麼……這麼迷惑的眼神看我?”
呼!我鬆了口氣,強笑道:“是覺着姐姐看起來比以前更美了!”
她笑道:“別貧嘴了,我問你,身子可好些了?昨天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道:“嗯,好多了。”想了一想,終於還是把遇到蘭嬪的事說了出來,也突然明白了昨天孟昶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還是說對了,要徐阿琭問我,我還是會說出來的,
徐阿琭聽後,半響不語,最後愛憐地握住我的手,道:“她這是故意打給我看的,她傷不了我,就來傷害我身邊的人,她這麼做無非是想給我一個警告。”她目光一冷,“這筆賬我遲早要跟她算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她的聲音慢慢柔和下來,想我道:“綺回,總是苦了你!”
我搖了搖頭,心裡幾重酸澀,眼淚泛了出來,眼前花花的一片,“不苦!”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
徐阿琭拍了拍我的手,道:“梳洗下,時候不早了,該去給太后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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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苑的妃嬪雖有小吵小鬧,爭風吃醋不在話下,目前卻甚少有大的爭鬥!我一直對孟昶這種調節後宮平橫的能力感到很好奇,每次問徐阿琭,她總是讓我多觀察!對於後宮中雨露均沾這檔子事,過了最初的不舒服期,也就免強接受了,尋常人家也有三妻四妾,何況是一個帝王。孟昶的妃嬪看似衆多,實際上很多都是閒散人員,只是爲了衝數,掛了一個虛名而已。重要的只有兩妃、四嬪,一婕妤、一才人。
由於沒有皇后,後宮諸事都由入宮最久、德才兼備的賢妃娘娘李姿打理,如今李姿育有二皇子玄珏,今天五歲。大皇子玄喆今年七歲,他的生母淑妃娘娘張太華死於廣政一年,聽聞是在青城山的道觀裡誤招雷擊。除了這兩位皇子,便是那蘭嬪育有三皇子玄奕,僅只一歲。此外,就只有德妃娘娘趙安青生有一個兩歲大的公主,閨名依揚,封號鳳儀公主。其他妃嬪均無所出!
幾日後,高彥儔護送永寧郡主去了大慈寺,出宮門時一行人浩浩蕩蕩好不熱鬧,永寧郡主坐在裝飾華麗、七寶鑲嵌的馬車裡,麗容不能得見!倒是高彥儔,一身黑衣,騎在高頭大馬上,英姿颯爽,士兵羅列繁多,我卻還是一眼就在人羣裡看到了他,看得我心頭一震!他忽然回過頭來,深邃的目光越過高高的宮闕,捕捉到躲在宮樓上偷偷跳望的我,心砰砰而跳,還不太確定他是否真的看見了我,卻見他的身影回望良久,最後策馬而去。
我忽然現在羨慕起馬車裡的女子,她輕輕地撩開簾子,便能前方那頭俊馬上的偉岸男子,她的心中無疑是信任和感到安全的,而這個女子,她有資格用有這一切!想到這裡,心裡又黯然了許多,伸手撫摸被寒風吹冷了的臉,嘆了口氣,下了高樓,慢慢向玉宸殿走去!
今夜孟昶臨幸玉宸殿!飯後,孟昶和徐阿琭相對而吟酒,我和丹丹侍立在側,溫酒器裡的水咕嚕咕嚕的冒着泡,楚雲不時地撩撥一下炭火,玉宸殿裡暖意融融。
孟昶小啄了一口熱酒,忽道:“朕忽然很懷念一種聲音!”
徐阿琭笑道:“什麼聲音?”
孟昶道:“還記得我們初次相遇時,那溪流匯入碧潭時的聲音嗎?朕認爲那是世上最美的聲音!”
徐阿琭的臉上紅了一大片,不知是酒氣薰然,還是羞意浮面,嘴角的笑更是甜蜜!我的心中卻是一片苦澀,那淙急流的溪水造就的動人樂曲,我也曾聽聞!
我忍不住道:“奴婢有辦法能讓皇上時常聽到那聲音!”
孟昶轉頭看向我,眼睛晶亮,道:“哦?說來聽聽!”
我沉思片刻,道:“玉宸殿與皇上的寢殿安崇殿內都有龍池的渠水經過,但水流太過平緩,沒有一點響聲。皇上可以在水流寬闊處,置一小型水車,命宮人腳踏水車,水車轉動擊打水流的聲音就與灘頭溪流的叮咚聲相差無幾,皇上不妨試試!”
徐阿琭疑慮地道:“這樣做是否太過麻煩?”
孟昶卻道:“不妨一試,眼看已快到三月,又是你我初次相遇的時候,上次你生日朕來得匆忙也沒備好禮物,這個全當朕的禮物!”
徐阿琭笑着點了點頭,孟昶道:“綺回,這件事就交由你全權負責了。”
“是,奴婢遵命!”我低垂了頭,徐阿琭看向我的眼神,讓我心中突地一跳。
第二日孟昶早朝後,命人送了一青一藍兩套衣服過來,並傳旨要我和徐阿琭去梔子園。這兩套衣服卻不是現下流行的抹胸長裙、薄紗外衫,而是窄袖收腰的短衣和長褲,袖口和褲腳處都綴有綁線,每套衣服都配有黑色的長靴,我看着這兩套衣服莫名其妙,忙問徐阿琭這是穿來做什麼的。
徐阿琭卻興奮地拿起那件青色的勁裝,愛不釋手,笑道:“這是擊鞠服啊,用來擊鞠時候穿的!”
我兩眼放光,好奇的問道:“擊鞠?擊鞠是什麼?好玩嗎?”在宮裡一天的日子悶都要悶死了!
徐阿琭將那套藍色擊鞠服丟給我,道:“換上吧,邊走邊說!”
梔子園是擊鞠場,由於球場四周遍地梔子而得名,前蜀王王建初建蜀宮時,在此地保留了野生的梔子花,後來也無人除去。聽說每到夏天,整個擊鞠場都被潔白的梔子花包圍,清香滿園,在花海中打球別有一番滋味。
徐阿琭邊走邊向我介紹擊鞠。原來擊鞠是唐初從波斯傳入的,當時稱爲“波羅球”,遊戲者乘馬分兩隊,手執球杆,共打一球,以打入對方球門爲勝,參與者多則二十餘人。而且,唐玄宗便是擊鞠的極度愛好着,連楊貴妃都會穿上英姿颯爽的擊鞠裝,陪同打球,唐玄宗曾專門頒佈了一個詔書,令將擊鞠作爲軍隊訓練的項目。
剛進入梔子院,便見到孟昶一身白衣坐於馬上,在場內馳騁,那矯健的身姿讓周圍陪練的人員徹底地形同虛設。他在馬背上向我們揚了揚手,就見木球滾向了他的馬蹄之下,下一刻,他的人已經脫離馬背,懸空掛在馬的側腰上,我小小地驚呼出聲,徐阿琭卻是鎮定自若,朝我笑了一下,又收回目光看着孟昶,滿臉都是欣賞的表情。我縮回了頭,定睛去看。卻見孟昶一手勾着馬鞍,一手揮動球杖,動作迅速利落又力道十足,“啪”木球飛馳,進了球門,同時孟昶已翻身坐上了馬背,朝我們的方位一笑,朗聲大叫了幾聲,四周立馬傳出了一陣陣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