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打字難不倒我,我長期混跡於各大聊天室,打字的技術早就練得爐火純青,100字/分不在話下,吭哧吭哧,十指如飛,不到兩個小時就把十多頁文檔打完了。
哈哈,這下可以下班了吧。
我長驅直入走進如來佛的辦公室。
“顏總,我打完了。”聲音裡頗有點小人得志的意味。
他頭都不擡,依舊專注的看着電腦。
“顏總。”我聲音稍稍提高一點。
他這下擡頭了,一雙好看的眼睛微微覷着,x光毫不留情的掃射過來。
我訕訕的笑了,侷促的低頭看胸——我發誓以後再也不穿這件性感的小西裝了,總擔心繃掉釦子。
他並沒說話,只是那樣看着我,看得我頭上冷汗涔涔的往外冒。
又做錯什麼了嗎?
我努力回想着,終於想起自己進來沒敲門。雖說我習慣不敲門,但他說他不習慣不敲門,好麼,他是上司,他的官銜比我大,他的習慣肯定比我大,我只好順着他了。
於是老老實實退出辦公室,老老實實敲門,足足敲了半分鐘,他才淡定的吐出兩個字:“進來。”
操蛋,裝逼是這樣裝的嗎?
我覺得我們之間的樑子是越結越大了。
但這個不能表現出來,否則,他心血來潮,又罰我加兩個小時班,我就欲哭無淚了。
他現在手裡掌控着我的生殺大權,我只有先奴顏婢膝,再靜靜的等待機會。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蘇小洛,忍耐、等待、是你當前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
“顏總,我打完了,可以下班了嗎?”再次走到他面前,我畢恭畢敬的問。
“喔,這麼快?”他拖長聲音。
“嘿嘿,我打字快。”我得瑟的笑着,哈,他或許是想讓我打字到晚上十點,卻不料打字乃是我的特長,知己不知彼,出招有誤,讓我得以提前結束四小時的煎熬。
這算不算是扳回一局了呢?
“打字快?看來你應該去應聘打字員。”如來佛淡淡的揶揄我。
可我是勝利者,心寬體胖,不和爾等計較,所以,我忽略他的揶揄,繼續問:“我可以下班了嗎?”
他說了的,打完就下班,若他敢出爾反爾,我絕對立即發難,狗急了還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
“回去吧。”他大概是看到我內心那摩拳擦掌的騰騰殺氣,倒識趣的沒再難爲我,聲音平平的下了豁免令。
哦耶,終於可以回家了。
唔,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俞瑾,把這面無表情的傢伙往死裡控訴一番,最好讓俞瑾也和我一樣義憤填膺,把能想出來的罵人的話全部往他身上招呼個遍,唯如此,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我一邊意淫着我和俞瑾咬牙切齒詛咒他的場景,一邊愉快的關電腦、揹包、閃人。
出了公司大樓,走到的士停靠點,時間還早,八點不到,馬路上車水馬龍,光影璀璨,好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我喜歡這樣的景象,它讓我覺得這個世界美好而又充滿希望。
我一邊歡快的哼着歌,一邊悠然的等着的士。
咱老百姓,今兒晚上真呀真高興(吼
咱老百姓,今兒晚上真呀真高興(嘿
咱老百姓,今兒晚上真呀真高興(吼
……
我反反覆覆的唱着這幾句,我也就記得這幾句。唱完一遍又一遍,漸漸唱不下去了。原本以爲奢侈一把,不去擠公交,過來打個的士,哪知道載人的士絡繹不絕,空車卻遲遲不來,遲遲不來。
等得人心焦。
是不是要考慮去換公交呢?
但又好像不甘心,覺得等了這麼久了,或許,再等等,再等等就來了呢?
這大概就是一般人的等待心理,總覺得,等都等了,不妨再等等,結果就一直等下去了。
當然,此時,這個一般人的代表,就是我,我已經在的士停靠站等了足足半個小時。
操蛋,打字好不容易賺回來的一兩個小時,就這樣被白白浪費了啊。
我已經完全沒有心情唱“咱老百姓”了,給自己下最後通牒,再等五分鐘,如果還沒有空車,就果斷去坐公交。
人生,有時,要在適當的時候學會放棄。
我難得深沉的想,這麼久的車不能白等,總得有點感悟才行。
就在我真的要放棄的時候,一輛白色的小車滑到我的面前。
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腦海裡浮現出一個飄忽的念頭,好像某個噩夢般的晚上,我也見到過一輛這樣的白色小車。
那是一輛黑車。
難道會是眼前的這輛車?
我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痛,那樣不堪的一個夜晚,我已經努力把它連同那不堪的初戀一塊忘記了啊,爲什麼又會陰魂不散的出現?
我近乎神經質的抓着揹包的帶子,雖然是我主動獻身給黑車司機,但好歹是我的初夜,他該不會還來找我麻煩吧?
白色小車停了下來,一張沒甚表情的臉探出車窗。
“上車,我捎你一程。”毋庸置疑的語氣,居然是頂頭上司顏曦。
從來沒有一刻,我覺得顏曦是這樣的可愛。
抓帶子的手鬆開了,胸口的悶痛也消失了,還好,是顏曦,不是那勞什子黑車司機。也是,天底下又不是隻有一輛白色小車。
我聽話的上了車。
顏曦從後視鏡裡看我一眼,問:“你臉色好像不太好。”
“喔,困了。”我隨便找了個藉口,總不能讓他知道我是嚇着了。
“昨晚又去酒吧了?”他好像對酒吧那晚很感興趣,念念不忘的提啊提。
“嗯。”我不置可否的應着,討厭別人提這個話題。
“喝醉了?”再問。
“嗯。”依舊是不置可否的回答。
“發酒瘋了?”還問。
語氣似乎隱隱不悅啊。且不說我沒去酒吧沒喝醉沒發酒瘋,就算我去了酒吧喝醉了發了酒瘋,又關你什麼事。我心裡老大不高興的想。
懶得理他,多管閒事的傢伙。
車子一路疾馳。
我頭靠着窗戶看窗外,看着看着居然睡眼朦朧,看來昨晚缺覺實在是太厲害了。
“到了。”就在我差點兒又進入夢鄉的時候,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好冷的聲音。
莫非是車內的空調開得太低,那個淡然如水的男人,結冰了?
我一個激靈,瞌睡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謝謝顏總。”我學着薛助理,恭謹謙卑的態度。
“下去。”十分不耐煩的聲音,甚至還帶着不加掩飾的厭惡。
操蛋,又發哪門子神經哦,搭個順風車也能把他搭得這麼不高興,到底是哪跟哪啊?況且,這順風車又不是我主動要求搭的,是某人自告奮勇要捎我的,現在卻又擺什麼譜。
就算你是我頂頭上司,現在下班時間,人人平等,你裝什麼逼啊。
心裡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
然而,我大概是個天生奴才命,這兩天功夫,已經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就算心裡再怎麼腹誹,面上依舊是狗腿的模樣,竟沒有把這憤怒表現分毫。
我訕訕笑着下了車。
可憐我人還沒站穩呢,那車子居然哧溜一下跑遠了,我差點被車子快速啓動帶起來的那股氣流給衝倒。
“王八蛋。”我對着已經變成一個小白點的車影狠狠罵了一句。不解恨,還用力踢了一腳,卻不小心踢到路基,疼得我呲牙咧嘴。
碰到小衰神了,自從遇到他,就沒發生過一件好事,我沮喪的想着。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過,爲了十樓那個冰雪一樣的男人,也就只好先忍了。
我怏怏的轉身,往小區裡走去。
走着走着,忽然發現不對。
我是要回家的啊。
這裡雖然也是回家的路,但是,是過去式啊,是我以前的家啊,我現在搬新家了,離這裡雖說沒有十萬八千里,但好歹也有十多個公交站。
這廝怎麼就把我送到這裡來了呢?
我咬着脣,仔細回想剛纔車上是不是報出了這麼個地址,但想啊想啊,好像我上車後壓根就沒說目的地吧。他問我酒吧的事,我不高興了,然後兩個人沉默,然後我差點睡着了,然後他趕我下車,是這樣的吧,從頭到尾,我壓根沒說我要去哪。可他爲什麼把我送到了這裡?爲什麼還如此篤定的說到了?我忽然覺得事情空前詭異起來。
他難道早就認識我?知道我曾經住這?
不不不,這不太可能,他那樣一個氣質出衆的人物,我若見過,肯定就會記住。
那麼,是我像衆多狗血劇一樣,得了選擇性失憶症,失去了那些和他在一起的記憶?
不不不,這更不可能,我又沒出車禍又沒溺水又沒腦子受傷,怎麼可能失憶?失憶這麼低調奢華有內涵的事,怎麼可能光臨我熱情如火的蘇小洛呢?
那是怎麼回事?
我一邊走一邊想,快走到原來租的房子樓下了,才醒悟過來。
操蛋,知道地點錯了還繼續往前走,我腦子裡裝的是腦細胞麼?蘇小洛,有一天你要是死了,肯定不是老死餓死撐死病死,肯定是蠢死!
十足十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