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存淡淡地說道:“大師過慮了,爲天下蒼生,個人得失譭譽又算得了什麼,這個案子除了藍成死以外,刑部的整個密探隊幾乎全軍覆沒,至今還有數人下落不明。諸位大師,假錢的案子不僅是錢的問題,關係國家根本。”
林攄一旁突然問道:“我朝太平已久,官府積蓄甚多,而今年來,錢幣的虛竭,天下罕見。錢幣流通於上下,不足於國則餘於民,必然之勢也。而今民間又少有藏鏹之家,且舊錢未毀,新鑄每天都在增加,流通的錢幣應該增加而實際減少,是什麼緣故?”
見衆人沒有回答,林攄自己解答說:“大宋建國以來,大宋境內流行的錢有銅、鐵二等,而折二、折三、當五、折十,隨時立制,還有夾錫錢,尤爲嚴重的就是陝西,無論銅錢、鐵錢,都是假錢氾濫。元符二年,朝廷無奈下詔陝西悉禁銅錢,在民間者令盡送官,而官銅悉取就京西置監。後雖允許陝西州縣銅錢止用糴買,但豪賈富家多不便。
開邊數年,陝西六路物價飛漲,一枚銅錢的價值還不如鑄一枚錢所用銅量的本身,民間於是大舉收藏銅錢,官府雖然一再發行,依舊填不滿這個空子。崇寧四年,朝趙挺之與蔡相議多不合,極言當十錢不便,私鑄繼罷鑄當十二分之後,盡鑄小平錢。荊湖、江南、兩浙、淮南重寶錢作當三,在京、京畿、京東西、河東、河北、陝西、熙河作當五。不到百日,旋復詔京畿
、京東西、河北、河東、陝西、熙河當十錢仍舊,兩浙作當三,江南、淮南、荊湖作當五。
究其失敗原因,還是假錢太多,張商英又現在準備借內庫並密院諸司封樁綢絹、金銀並鹽鈔,折十錢限民半年所在送官,十千給銀絹各一匹兩,限竟毋更用。俟錢入官,擇其惡者鑄小平錢,存其好者折三行用。希望錢法、鈔法不相低昂,可以復舊,只是假錢的案子要不弄清楚,這樣反覆折騰,民驟失厚利不說,物價飛騰,陝西六路將細民艱食,軍需無處。”
能廣禪師咧嘴笑道:“林大人的意思就是蔡京沒錯,只要假錢去掉,就萬事大吉。”
林攄搖頭道:“禪師不可站在道義上看錢的問題,大軍未動,錢糧先行,打仗打的就是錢。本朝取唐朝飛錢故事,許民入錢京師,於諸州便換,其法:商人入錢左藏庫,先經三司投牒,乃輸於庫,給以券,仍敕諸州凡商人齎券至,當日給付,違者科罰。若是大商人與官府中人勾結,混入假錢流通,國之根本動搖。”
能廣禪師聽懂了,林攄說得就是安雲錢莊,不由得沉默一陣,才問道:“你們有什麼證據?”
諸葛存點點頭說:“問題在藍成的那枚銅錢上,若是街頭偶然發現,藍成斷不會揣在手中,而根據元照大師所說,蘭成留在京兆府是盯着安雲錢莊贈送的錢物,應該是在錢莊內部發現的。而法演大師救能廣禪師,安置在安
雲錢莊,未免太巧了。”諸葛存的話沒說完,衆人也聽懂了,能廣禪師被安置在安雲錢莊,也可能是看他知道多少,萬一動手也方便。
能廣禪師輕聲問道:“聽說法演慘死在虎咆寺,到底是什麼回事?”
諸葛存說:“來之前我去林慮山見過明咫禪師和王善。”然後把聽到的所有事情說了一遍,等說完,衆僧才知道法演是磻溪中人,溫凱和另一個施展天工手的人都出自軒轅府,不由得默然,才明白周侗亮出嵩山令的目的。抱吼禪師問:“諸葛先生,溫凱已練成天工手,怎能確定他不是殺藍成的人?”
元照大師宣了一聲佛號說:“這個老衲可以擔保不是,溫老施主是蘇學士的傳話人,法演死的那年他與我在開封見過面,陪我去畫坊取出《雨竹臥石圖》,已經送去陳瓘大人處。蘇學士當時把扇子留給我,十幾年來,我每年都到東京來等待另一個人帶着扇墜來,溫老施主負傷耽誤多年,還是帶着信物來,信人不可疑。”
智清方丈笑道:“看前輩每年都不辭辛苦來京師,原來是爲了蘇學士的託付。”抱吼禪師面色慘淡,澀聲道:“師叔,今日聚會讓少林萬劫不復。”四梅大師堅定地說:“抱吼,少林持武林牛耳,豈能因艱難而退卻;少林寺禪宗聖地,焉能看佛門淪落而不顧。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們看寶光他們加入春秋會,在江湖亂爲而不管,就是護衛少林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