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怒號着,閃電不斷在頭頂閃動着,炸雷一個接一個在耳邊響起,兩人在海邊抱在一起,在命運中掙扎着。他們身後,波濤洶涌,魚羣在傾盆大雨中密密麻麻游到半空,形成一道巨大活動的幕布。閃電中照見這活動的幕布上魚羣劇烈翻動,前赴後繼,彷彿一場場廝殺和苦難,一場場恩怨情仇在上演。
海水上漲起來,已經埋到了兩人的膝蓋,兩人在波濤中站立不穩,卻仍瘋狂吻在一起,不願分開。一個浪頭打來,鋼琴搖晃一下,在海水裡搖晃着,終於漂浮起來。
魚羣漸漸從空中落了下去,大雨中卻夾雜了冰雹砸了下來,石珀脫下衣服,撐在兩人頭頂,聽着頭頂砰砰作響。黃辰辰偎在石珀懷裡,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心跳的溫度。
“老師……”她輕輕叫着,“嗯。”石珀低頭吻着她的頭髮。
突然一陣清亮明快的樂曲響起,兩人驚愕地朝着鋼琴望去,那鋼琴在海水中漂盪着,慢慢朝着遠處飄去,卻兀自響着,彷彿一個無形的人彈着一支歡樂的曲子。
“是冰雹。”石珀微笑着,看着漸漸漂遠的鋼琴。黃辰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那鋼琴發呆。鋼琴隨着海流,一路漸漂漸遠,一路響着那悅耳歡快的曲調。
“沒有什麼能阻擋我們了,”石珀撐着衣服,聽着這夾雜在雷聲中似乎毫無韻律的琴聲,淡淡微笑着,“已經經歷了這麼多苦難,還有什麼是我們不能承受的?”
鋼琴漂遠了,兩人立在海水中,久久沒有說話,只有海浪輕輕沖刷着他們的身體。
“雨停了。”黃辰辰說,石珀放下衣服,擡頭看着天空,遠處的雲層依然不斷有閃電隱隱亮起,但已經有一輪明月破開烏雲,灑下一片清冷的光芒。
“冷嗎?”石珀抱緊黃辰辰,“回去吧。”
“嗯。”黃辰辰和石珀依偎着,從沒膝的海水中拔起腳來,朝着碉堡的方向走去。
到了第二日清晨,天色已經完全放晴,暖暖的陽光照在衆人身上,五個人站在碉堡前,望着這冰冷黑暗的入口,心中一陣惻然。
“走吧!”石珀提起槍,朝着西邊走去。衆人緊緊跟隨着,陽光照在這羣人沉默的人身上,在他們的肩頭臉上塗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黃辰辰扭頭看了一眼碉堡,黑黢黢的碉堡依然那麼堅固沉重地坐落在草原上,“再見了,韓進!”黃辰辰揮揮手,轉身離開這裡,離開這塊傷心地。
很快大家就來到了海邊,沿着海岸一路朝西。海水平靜,微風輕撫,潮溼的沙灘踩上去軟綿綿的。突然從海水裡竄出一羣魚,在空中滑翔着,又遠遠落進海里。
“飛魚!”楊攀月驚呼一聲,又一陣飛魚隨着她的驚呼竄出水面,尾隨着第一批的蹤跡,滑翔着下落,在水面上滑動一陣才沉進海里。
衆人都停下了腳步,望着這難得一見的場景。“老師,它們會飛呀!”黃辰辰驚奇地張大眼睛,看着那些飛魚在空中翱翔着,身上閃現出一道道彩虹的光芒。
石珀微笑着,看着那羣飛魚有規律地一陣陣騰空而起,又集體落下。他邁起步伐,“走吧,趁着涼快多走一陣!”
衆人沉重的心情突然一下子放鬆起來,三三兩兩在一起邊聊邊走,但誰都沒有談起昨天發生的事情。
黃辰辰似乎在刻意擺脫沉重的氣氛,蹦跳着在海邊撿海星,不一會兒衆人手中都拿滿了黃辰辰撿來的各種寶貝,她卻還一陣跑一陣停地踩着海水追一條小魚。
“年輕真好。”教授捧着一堆奇怪的貝殼,看着黃辰辰俏麗的身形,“你們都很年輕,有時候覺得我自己心態也小了很多。”
“你也不老,”楊攀月輕笑着,“我聽說在美國,你們這樣有成就的老男人很招女人喜歡的。”
教授一陣苦笑,“你聽誰說的啊?我的社交圈很窄的,不過……倒是有個女學生一直在追求我……”他臉上慢慢浮現出笑容,“不說這個了,哈哈。”
“師生戀好像是很流行啊?”楊攀月若有若無看了前面正在跟石珀說話的黃辰辰一眼,“她漂亮嗎?”
“啊?還可以吧,比我小十幾歲。”教授尷尬地回答,“這是沒可能的事,我老伴還在呢。”楊攀月輕笑一聲,“其實有人喜歡着,就挺好的,不是嗎?”
黃辰辰突然驚呼一聲,朝着前面跑去,石珀着急地喊着:“辰辰,回來!”黃辰辰卻朝大家擺擺手,小心翼翼朝着前面的礁石靠近着。
“嗷嗷”兩聲,竟然從礁石下立起一隻小海豹來。“會有危險!”石珀朝着靠近海豹的黃辰辰跑去,黃辰辰卻在那海豹身邊蹲下,驚奇地望着那隻小海豹。
“你媽媽呢?”黃辰辰朝着小海豹伸出手,小海豹叫了兩聲,晃動着肥碩的身子朝着黃辰辰爬了過去。石珀已經跑到黃辰辰身邊,端起了槍:“辰辰!可能會攻擊人的!”
“不會的,”黃辰辰扭頭一笑,那海豹卻立起身子用前肢朝着黃辰辰拍起了巴掌,“啪啪啪”,伴隨着“嗷嗷”的叫聲,竟然像是很開心的樣子。
衆人都圍了過來,“這是動物園跑出來的嗎?”張竹生指着那小海豹,“太神奇了!”只見那小海豹搖頭擺尾,倒像是一隻狗在主人面前撒歡。
“來,叔叔抱抱!”張竹生也蹲下來,朝着小海豹伸出手,那海豹卻猛地一口咬來,張竹生大駭,猛然縮回手來,“咬人的!”
突然沙灘上一陣沉重的跑動聲,伴隨着粗重的喘息,衆人朝着海邊望去,一隻體型碩大的海豹在衝着衆人衝過來。
“小心!”石珀一把推開衆人,舉槍對着那頭大海豹。“老師!沒事的。”黃辰辰拉拉石珀的衣角,那海豹衝到黃辰辰面前,小海豹迎了上去,相互叫了幾聲,大海豹慢慢探出腦袋,把黃辰辰拱翻了。石珀嚇得一身冷汗,黃辰辰卻坐在地上咯咯直笑,伸出手在大海豹的腦袋上拍了一下:“調皮!”
大海豹打了個鼻酣,領着小海豹慢悠悠,蠕動着,朝着大海爬去。
“辰辰,”石珀呆立半晌,垂下槍口,
“以後還是小心點吧,這東西不定什麼時候野性發作。”
“知道了老師!”黃辰辰笑着跳起來,看着爬進大海的海豹,“它們是母子倆呢。”
石珀一臉的無奈,“走吧。”
衆人也都驚訝到無話可說,楊攀月拍拍黃辰辰的肩膀:“你這麼喜歡動物,要是畢業了沒工作,我有個朋友在海底世界,我可以推薦你當馴獸師。”
黃辰辰嘻嘻一笑,蹦跳着朝着前面跑去。衆人搖搖頭,又好笑又無奈,跟着朝前走去。
走到中午時分,石珀望望天色,叫大家停下休息。其實這一路上,因爲有黃辰辰的緣故,衆人也沒覺得累,只是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喝了幾口水,石珀看着大家:“休息一個小時,然後咱們繼續前行,”他微笑着,“只要行動起來,就會有機會,我們也要搞清楚我們所在的環境,一旦真的有麻煩了,對地形的熟悉對我們有莫大的幫助。”
教授點點頭:“儘管不明白我們在哪裡,但是對這裡地形地勢的熟悉還是有必要的,多一份瞭解,就多一份活下去的機會。”
“這裡不僅僅有我們,”石珀繼續說,“我們一路上還曾經遇見過白衣人、王金海和那些癡癡傻傻的人,而且這些人不全是敵人。不管怎樣,”他扯動着腳下的草葉,“儘量爭取,儘量對這裡多些瞭解,儘量對這真相多些瞭解。”
衆人點點頭,楊攀月一陣驚呼,衆人順着楊攀月翹首張望的大海望去,只見一條黑白相間的大魚在海水中起伏着。
“虎鯨。”教授慢慢站起來,眯着眼睛看着,“真漂亮!”
這條虎鯨足有十米長,在海水中自由地遨遊着,不時噴出一陣低低的水霧,又猛地扎進海中,翹起的巨大尾鰭拍打着海面,發出巨大的聲響。
“逆戟鯨嗎?”楊攀月問教授,教授點點頭,“又叫殺人鯨,很兇猛,但很漂亮啊。”
“難得,這片水域的大型動物這麼多,”張竹生望着那鯨魚矯健的身影,“看來不能在這裡游泳啊。”“小心點吧,”石珀欣賞着虎鯨在海水中遨遊的身姿,“自從那次水母都爬上陸地後,我對所有的動物都很敏感,”他歉意地朝黃辰辰笑笑,“咱們還是對這裡瞭解太少了。”
“要是能殺一頭嚐嚐……”張竹生摸着下巴,一臉渴望,楊攀月譏笑他:“你怎麼跟日本人似的,鯨魚越來越少了,日本人可是連海豚都殺了吃。”張竹生語塞,喃喃地說:“只是說說,說說而已……”
“大家還是提高警惕,”石珀終於還是說到了這個話題,“太多意外了,木偶的死,塔夫的死,韓進的死,我不想你們再出意外了,”他神色凝重地看着大家,“一起來到這裡的,還要一起出去。王金海他們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們,咱們是一個整體,再也不能有什麼缺失。”
衆人沉默着,石珀聲音顫抖起來:“韓進雖然有很多缺點,但他很直,後來的表現,我很欣賞。他是一個共過生死的弟兄,這點我會銘記在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