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孟依青那中年女人獨有的磁性嗓音柔柔的傳來,不一會,便在獄卒小心翼翼的引領下走入了沐蘭的視線。
孟依青一身正裝,雍容肅穆,在她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太醫和貼身宮女,待行至沐蘭和莫言之間時,才罷了腳步。
獄卒識趣的將手中的燈籠交給了她身邊的宮女,退了出去,孟依青這才擡起眼來,先是看了眼沐蘭,才又轉向另一邊的莫言,道:“在牢裡還能扯這麼久的閒話,看來身體是沒什麼大礙,哀家是白擔心你們了。”
沐蘭這纔回過神來,心裡頓時有些暖意。身陷牢獄,會想起來看望她的,也只有孟依青了。
有外人在場,那些虛禮自是不能免的,忙拂身見了個禮,道:“臣妾給太后請安,勞太后擔憂掛念,實在該死。”
想到自己曾真的想要逃離這裡的一切,雖是迫於無奈,但對孟依青,她心裡確實覺得有些對不住。
對面的莫言也站起身來請了個安,卻沒有接話。
“知道哀家會擔憂,還闖下如此大禍,確實該死。”孟依青微怒的掃了她一眼,沉着臉道:“縱使那下毒案你真的有冤,不是還有哀家在嗎?說起來,哀家這身子骨能好起來,全是靠着你們夏涼國的那味靈藥,便是衝着這個,哀家也不會坐視不管。可你倒好,事情還未查清就跑了,你說該不該罰?”
她嘴上說得嚴厲,然而,沐蘭看她眼神裡卻並不見怒意,趁身後的人不注意,還衝她眨了眨,似是意有所指。
沐蘭立刻會意,這是要做戲給其它人看,忙低頭應道:“太后教訓得是,臣妾知錯了。只是下毒的事真的與臣妾無關,還請太后爲臣妾做主。”
“你呀……”孟依青嗔了她一眼,面色有些凝重的道:“你在這牢裡,自是不知道,現在朝中上下已有不少大臣聯名上書議你的罪,你叫哀家還怎麼替你作這個主?”
沐蘭心中頓時一沉,當初沈嬪涉及下毒時,也沒見大臣們這樣鬧過,這不擺明了欺生嘛。不過,以德妃家族在朝中的勢力,事情這樣發展,一點也不出人意料。
“不過你也不用泄氣。”孟依青嘆了嘆,又道:“再怎麼說這也是關係着西楚和夏涼兩國交好的大事,縱是朝臣們再有異議,也總是要慎重處理的。那件事若真與你無關,哀家和君上也自然不會平白冤了你。”
“多謝太后。”雖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但從孟依青眼裡,沐蘭還是看得出來她的擔心。這次出宮,自己幾度讓她受盡驚嚇,如今還要她來替自己操心,看來,是該想想辦法,解決這種處境才行。
孟依青暗自交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這才又轉向莫言,語氣輕快了些,道:“國師大人,你對君上一向盡心,這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要自行請罪?”
莫言自是聽出她聲音裡藏着的興災樂禍,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臣有愧於君上,流落至此,不過是罪有應得。只是不能再爲太后效勞,還請太后保重鳳體。”
這是在暗自警告她,自己的小命還握在他手裡嗎?孟依青笑了笑,道:“再怎麼說,你也是國之重臣,你的事,哀家自會替你向君上求求情的。只不過,君上眼下還在氣頭上,所以,只怕你還要在此多吃些苦了。”
雖然擺脫不了他的控制,不過,能讓他多坐幾天牢也是一大樂事。
莫言眉峰幾不可見的挑了挑,淡淡的應道:“臣多謝太后天恩。”
也不管他這句謝里有沒有一絲誠意,孟依青笑着受了,這纔對跟來太醫道:“你們好好替國師和德妃把把脈,泡了一夜的河水,又是關在這地牢裡,事情還未定案,別有個什麼閃失。”
太醫恭敬的應了聲“是”,忙分開行動。
孟依青在一旁看着,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感嘆,道:“發生了這樣的事,看來,這秋狩之行怕是也要結束了。”
不一會,太醫們的診斷也差不多了,兩個太醫分別從藥箱裡取出些藥來,交給沐蘭和莫言,這纔回稟道:“稟太后,國師大人和德妃娘娘都無大礙,喝點薑湯即可,身上的擦傷,用些藥膏便可痊癒。”
“如此便好。”孟依青的目光再一次掃過兩人,這一次,卻是帶着些警告,道:“君上雖然把你們落了獄,但平日待你們如何,你們心裡也有數。錯了便是錯了,與其嘴上說那些沒用的,不如好好靜思一下你們自己的過錯,如此,哀家纔好替你們在君上面前說情。”
說話的同時,沐蘭注意到她翻了兩次白眼,正納悶她以前好像沒這種毛病,突然明白過來,這是在暗示她什麼。
沐蘭眼睛也不由得跟着翻了一下,就瞟到了地牢的牢頂。再聯想到孟依青所說的話,是了,孟依青剛進大牢時便數落過她,自己和莫言的獄中閒聊她竟然都知道,現在又暗示她不要說話,又瞅這牢頂,莫非是說,有人在偷聽?
如果說,孟依青知道有人在偷聽而又不插手管,那隻能說明這個人是她所管不了的。那也就是說,這個偷聽的人是東陵無絕?
從她驚訝的眼裡,孟依青知道她終於讀懂了自己的意思,這纔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道:“好了,該說的哀家也都說了,你們好自爲之吧。”
說着,吩咐完身邊的宮女記得一會送薑湯來,便率着衆人轉身離去。
待她消失在拐角處,沐蘭才又坐了下來,猶自心慌的回想着剛纔自己跟莫言說過的話,待覺得應該沒有什麼把柄可讓東陵無絕抓住的,這才稍稍放鬆下來。
莫言顯然也悟出了孟依青的暗示,本就不是多話的人,這會更是一言不發,牢裡頓時又恢復了寧靜。
這期間,只有孟依青身邊的宮女來替她們送了些薑湯和被褥。喝了薑湯,裹着棉被,這地牢裡的寒意才稍稍驅散了些。
時間過去了不知多久,地牢的樓梯間纔再次響起了腳步聲。沐蘭已小睡了一覺,聽到這聲音,只道是獄卒來送飯菜,睜開眼睛一看,卻不則得微微一怔。
來人竟是華妃,一襲銀底翠邊的長裙,上面鑲滿了碧玉,頭髮也是用翠玉珠釵攏上去的,顯的高貴美豔。脖子上那些怵目驚心的疙瘩被一條湖綠色絲巾裹了幾圈遮住,倒也是別有一番風情。
只不過,此刻她臉上那抹不懷好意的冷笑破壞了美感,神態雍容的踱步到了牢籠前,微微彎下身子,眸光嘲諷的打量着沐蘭,脣角一勾,道:“德妃妹妹,在這牢裡睡得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