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新元就要到了,我們怎麼過呀?”婉兒一大早就在朱由檢面前晃悠,但朱由檢卻在想着延綏的百姓,沒有搭理她,她實在忍不住了。
“新元?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唄——婉兒,咱們難得有一次不在宮中過新元,要不,過過百姓的新元?”
“過百姓的新元?”婉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咱包餃子?”
“包餃子?好,就包餃子。婉兒你會包餃子嗎?”
“會,小時候在家包過。”婉兒的眼珠轉動了一下,“殿下,那趕緊上街去買材料,沒有肉餡,我們只能吃大饃過新元了。”
“嗯,那你開個單子,我讓慕九安排人手上街去買。”朱由檢想想也是,這明天就是除夕了,家中什麼都沒有,一點節日的氛圍都沒有。
婉兒拿出紙筆,刷刷幾下,開了一個長長地單子,“殿下,你看看,還有什麼遺漏沒有。”
朱由檢拿起單子一看,乖乖,光豬肉就有四十斤,“婉兒,不用這麼浪費吧?我們就三個人過新元,你當這是辦喜酒呀?”
“殿下,新元比喜酒不是還熱鬧嗎?”婉兒一臉不解的樣子。
“奧,那就這樣吧!等等,婉兒,好像沒有新衣吧?”就是普通的百姓家,過新元都會給孩子們買套新衣。沒有新衣,那還叫新元?
“殿下,等你現在纔想起新衣,黃花菜都涼了。”婉兒給朱由檢拋了個白眼,“我們的新衣早做好了,裁縫現在還有空給你做新衣?”
“奧。”朱由檢這纔想起,這時候的陝西,還沒有服裝市場,街市上只賣布匹,得買回來自己請裁縫去做。“有了婉兒,我就不用操心這些事了,我這就讓慕九安排人上街買菜。
天啓六年的最後一天,婉兒是極度忙碌的。粗手笨腳的士兵她又看不上,只有胡心雪這個小姐出身的婢女給她打打下手。
午飯後,婉兒就和胡心雪張羅起餃子。按照大明北方百姓的習慣,她們包的餃子要足夠吃到正月初七。
“婉兒,看你忙的,這大冷的天,出這麼多的汗,是要着涼的。要不,我也幫着包餃子吧!這小小的餃子,還難不倒我。”朱由檢看着也是心疼,說是兩人幹活,其實主要還是婉兒,胡心雪就是個半吊子。
“殿下心懷天下,還是忙你的事吧!”婉兒用袖口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看着朱由檢的眼神就顯得有些迷離,“奴婢平時也幫不上殿下的忙,這一日三餐的事,就不勞殿下分神了。”
胡心雪知道自己不是當女僕的料,也就訕訕地笑。
朱由檢今天真的閒的蛋疼,現在百姓都是在家過新元,誰願意家裡來個不速之客?百無聊賴,朱由檢踱入書房,開始整理製造香水的方子。現在還是寒冬,植物沒有發芽,無法摘取各種花朵進行實驗,但方子好歹先整詳細點。
“殿下,吃餃子嘍!”婉兒頭戴白色圍巾,腰上繫着花布圍裙,整個一家庭主婦的樣子。
朱由檢來到餐堂,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各種菜餚,還有一大碟熱氣騰騰的餃子。
“雪兒妹妹,將溫給殿下的屠蘇酒拿來。”婉兒邊說邊解下圍裙,隨手丟在掛索上。
“好的,殿下先坐吧!”雪兒答應着去了,拿回一個正冒着水氣的精緻白瓷酒壺。朱由檢估計,如果要滿上,大概能裝上二、三兩白酒。
婉兒給朱由檢滿上一杯,“殿下,我和雪兒妹妹都不會喝酒。我們喝點餃子湯,象徵性陪殿下喝點。”
“
婉兒,那可不行。聽說除夕晚上喝湯,這一年出門,都會趕上下雨。”朱由檢特別喜歡看婉兒驚訝得張開小嘴、瞪着眼睛的模樣。
“殿下,那咋辦?要不讓王隊長過來陪殿下喝點?”婉兒果然中招。
“這就不用了,王隊長平時陪在我身邊,也是夠忙的,今天就讓他們瘋上一晚吧!”朱由檢的目的已經達到,“我自己喝點,你們先吃餃子吧,別涼了。”
“等等,殿下,先許個願。”婉兒合起雙手,閉上眼睛,口中唸唸有詞。
朱由檢不解,“婉兒,這是做什麼呀?”
“殿下,婉兒姐姐將一枚銅錢包在餃子中。她說,誰吃到這枚銅錢,就能實現許下的願望,殿下也許個願吧!”胡心雪對着朱由檢羞羞地笑。
“奧,是這樣呀!”朱由檢學着婉兒的樣子,也合起雙手許願:但願陝西來年風調雨順,不再大旱。
最後胡心雪也許了願,三人才開始吃起來。
朱由檢夾了一個餃子,放進嘴裡,咀嚼了一下,“這餃子……”
“殿下,咋樣?奴婢好久沒包過餃子,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口味。”婉兒萬分期待,自己嘴裡的餃子都忘了咀嚼。
“嗯,不錯,皮薄而不破,有嚼勁;餡既不幹澀,也不油膩。不錯,不錯。婉兒的手藝不錯。”朱由檢一口吞下餃子。
婉兒的眼睛就亮閃閃的,“殿下……”
“哈哈,來,喝酒。奧,我喝酒,你們吃菜吃餃子。”朱由檢一仰脖子,幹了滿杯。
朱由檢夾了一塊鹿脯,放進嘴裡,咀嚼了兩口:“雪兒,這鹿脯是你燒的吧?”
“是呀!殿下。”胡心雪見朱由檢的臉色不對,自己也夾了塊鹿脯,放進嘴裡,也是輕蹙淡眉。
“殿下,這野鹿屬於山珍,卻是有些異味,必須多放些野山椒,異味才能去掉。”婉兒以爲朱由檢說鹿脯太辣了,等她嚐了一口,才發現是太鹹了,“啊?雪兒妹妹,你放了鹽呀?我以爲你沒放,才加了點。”
“嗯?”朱由檢看着婉兒閃爍的目光,“不對吧?這鹿脯又不是新鮮的,難道紅燒醃製的鹿脯還要加鹽?”
婉兒這是怎麼了?自己在去西安之前,和雪兒的關係如同甲魚和漢菜,怎麼一轉眼就維護起雪兒了?要聯合對付自己?呵呵,反正她們單獨都不是自己的對手。
“這鹿脯今晚是不能吃了,不過,也沒關係,反正人脯能吃。”朱由檢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看也不看二人一眼。
“殿下……”婉兒輕嗔。
雪兒則是爲朱由檢將酒滿上。
“咯嘣。”朱由檢咬到一個十分堅硬的金屬,夷,這是什麼?
“啊?殿下吃到銅餡了。”胡心雪激動得都快要鼓掌了。
“真的?”婉兒先是驚喜,等朱由檢從口中吐出銅錢,神情就有些沮喪。“殿下的願望就要實現了,殿下許的是什麼願呀?”
“還能是什麼願?當然是希望陝西風調雨順,百姓豐衣足食,官府稅收豐盈,我們,也能早日回到京師。”
“殿下許的都是些爲國爲民的大事。”婉兒的眉頭舒展開來。
吃完餃子,婉兒和雪兒去收拾碗箸,朱由檢則坐在火爐邊烘手。
“殿下,我們現在幹什麼呀?”婉兒已經收拾好碗箸,和胡心雪一前一後出來了。
“哈……”朱由檢拖了個長長的哈欠,“婉兒,我困了,洗腳睡覺。這幾天在家,怎麼比前幾天跑西安還累?”
“那你每天晚上還……”婉兒露了個白眼,卻轉過身去,“今晚絕不,要麼是我,要麼雪兒妹妹。”
“先洗腳再說。”朱由檢也不爭論。
“殿下,今天是除夕,百姓晚上可是要守歲的。”胡心雪不知道朱由檢是不是真的累了。
“守歲時要做什麼?要守到什麼時間?”
“守歲的時候什麼也不做,就是坐等天明,至少,要等到午夜之後。殿下真的很累嗎?”
朱由檢估摸着,現在到午夜,也就一個多時辰,“那就守歲到午夜吧!”反正這幾天也沒什麼事。
“雪兒妹妹給殿下泡壺熱茶,我去準備一些乾果。”婉兒貝齒輕張,又忙活起來。
朱由檢的臥室內,早就點好了炭火盆,這是延綏煤礦第一批出產的煤炭,身在延綏的朱由檢,算是近水樓臺,佔了便宜。
婉兒將蘋果、貢桔、杏仁、瓜籽、蜜餞等擺滿了小方桌,“殿下,吃個蘋果吧!守歲吃蘋果,歲歲平安。”
朱由檢拿起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咬了一口,“婉兒,雪兒,剛纔吃餃子的時候,你們許的什麼願呀?”
“不告訴你!”婉兒羞紅着臉,不敢看朱由檢一眼。
這婉兒,許個願有什麼臉紅的?再看胡心雪,也是低着頭,看着炭火盆發呆。難道她們是想單挑自己?想想不太可能,這種事情求誰都沒用。
“婉兒,雪兒,你們想不想回京?”
“殿下在哪,奴婢就在哪,回不回京都無所謂。”婉兒臉上的羞紅逐漸褪去。
胡心雪一臉的落寞,她看着朱由檢,卻是一言不發。
“奧,雪兒想弟弟了?”京師的確有胡心雪許多傷心的事,但胡廷宴罪證確鑿,又是御案,朱由檢一時也不能爲他平反,“要不,我們回京後,將你的弟弟贖回來,放在王府養着。”
胡心雪的眼睛亮了一瞬,“殿下,如果能將我弟弟贖回來,也不用放在王府,送到我舅舅那兒就成。”她在王府也就一婢女,怎麼能將弟弟放在王府?但朱由檢的話,還是讓她懷着無限的感激。
三人沉默了一會,忽然外面傳來“噼噼啪啪”的鞭炮聲。
“殿下,午夜到了,我們也放串鞭炮吧!”婉兒拍着小手,已經激動得站起來,好多年都沒有體會這種熟悉的新元氣氛了。
胡心雪取來一長串鞭炮,但她和婉兒都是隻敢看不敢放。
朱由檢打開中門,用蠟燭點燃竹竿上的鞭炮,空氣中急速流淌着火藥的刺鼻味。
“殿下,守歲到現在,我們去外面看看天色吧!”胡心雪輕握住朱由檢的大手。
“好,走,看天色去。”
三人都出了中門,火藥味還沒有完全散去,外面的鞭炮聲正此起彼伏,漆黑的夜空被不知道多少道火光照亮。
“殿下,婉兒姐姐,東方已經出現了魚肚白。”胡心雪興奮地指向東方的夜空,那裡微微出現一點亮色。
“是呀,不過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晰。”朱由檢在胡心雪的指引下,才勉強看到一絲亮光。
“殿下,朦朧好,朦朧正是殿下需要的,看來殿下今晚許的願望要實現了。”胡心雪在朱由檢的大手上狠狠捏了一把。
“雪兒,這怎麼說?”
“殿下,老人常說,‘夜朦朧,雨水衝;天晴朗,旱死狼’。”胡心雪又顯得落寞起來,朱由檢的願望實現了,那她和婉兒早點懷上孩子的願望就要落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