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灑在天山的土路上, 經過了大漠,路邊偶爾會有一些綠意閃入眼中,向人們昭示着天山春天的來臨。
一眼不到邊際的路上, 兩匹駿馬飛馳而來, 馬蹄濺起了些許飛塵, 來人正是楚昭南和楊雲聰。只是, 春天的氣息融化了天山的冰雪, 溫暖了天山大地,卻沒有溫暖他們兩個人的心。他們此時正在急於尋找納蘭明緋,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本來, 羅布人不想放過楚昭南。他們的盛會被毀,族長女兒被人打傷, 羅布人想要報仇, 可是, 關鍵是他們找不到能夠承接他們憤怒的對象。好不容易楚昭南在此時又惹起了羅布人的怒火,可謂新仇舊恨一起了。但是楊雲聰以他自己的性命力保楚昭南, 這點讓羅布人很爲難。
羅布族的族人,幾乎沒有不知道哈瑪雅傾心於楊雲聰的,在他們看來,楊雲聰遲早要做羅布族的姑爺。更何況,楊雲聰和楚昭南一樣, 名揚塞外, 是個不可多得的少年英雄。他們之間本就沒什麼深仇大恨, 羅布人從心裡不願意與天山派惡交。就這樣, 在楊雲聰的堅持和羅布人就坡下驢之下, 雙方同意就此揭過。
楊雲聰也開始跟楚昭南一起,去尋找明緋, 或者說是去尋找明緋的“遺體”。
楚昭南自從出發後,就再也沒有跟楊雲聰說過一句話。他心中本已難過至極,滿腦子都在想明緋掉崖之後的種種假設,每一種都讓他心痛萬分。
而楊雲聰呢?楊雲聰心知明緋在離開羅布時已經走火入魔,此時被傅掌門廢了武功,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他們兩人各有所思,以至於一路走來,除了簡單的幾句問答之外,再也沒有什麼交流。
即便是這簡單的幾句話,也都是楊雲聰說,楚昭南不作答。因爲在楚昭南的潛意識裡,明緋是被楊雲聰連累的,所以楚昭南不敢和楊雲聰說話,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將明緋的厄運歸結到雲聰的頭上,他更怕他和雲聰這些年的手足之情會不復當初。
過了幾天,楚昭南和楊雲聰才趕到傅青主所說的那個山崖之下。別看懸崖的垂直距離並不算長,但是兩人要繞道崖底,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工夫。這一來回,就耽誤了不少時間,距離明緋出事那天已經有將近十天了。
這崖底是一個山谷,不知是不是因爲常年見不到陽光,所以谷中有很多積雪。天山其他地方都已經春意盎然,可是這個山谷卻是白雪皚皚,儼然一副嚴冬之色。楚昭南看到這種情形,心中有些不安,沒等跟楊雲聰商量,便急急忙忙地在谷中尋找了起來。楊雲聰見楚昭南如此,心中有一種澀澀的感覺,但是對明緋的擔心遠遠超過了任何一種情感,楊雲聰也默不作聲的找了起來。
甚至,楊雲聰在想,一定要在大哥之前找到明緋!
只是,這個佈滿積雪的山谷,總共纔不大的地方,楊雲聰和楚昭南找了好幾圈,都沒有發現明緋的蹤跡。楊雲聰總覺得心中有些不安,不能在這樣下去了,輕聲叨唸了一句“明緋……”便轉頭向楚昭南走去,對他說:“大哥,你確定明緋是掉在這裡的嗎?爲什麼我們找不到她人?”
楚昭南此時心中也是充滿了疑惑:按理說,師傅既然答應讓他出來尋找明緋,自然不會告訴他假的地點。但是,楚昭南確信沒有偏離方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莫非是他們來的太遲,明緋墜崖後被野獸叼了去?
想到這個可能,楚昭南頓時覺得眼前一黑,他實在沒有辦法想象,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孩被野獸撕碎,僅剩累累白骨的樣子。就在楚昭南心神大亂之時,楊雲聰也有些沉不住氣了。見楚昭南良久不回答自己,楊雲聰抓住了楚昭南的肩膀,提高了聲音,叫道:“大哥!大哥!”
被楊雲聰這一晃,楚昭南的視線飄落到了一個形狀有些奇怪的雪堆上。纔看了兩眼,楚昭南不由得精神一振,連忙推開了一直搖晃自己的楊雲聰,向那個雪堆奔去。楊雲聰不明所以,叫了聲“大哥,你怎麼了?”,見楚昭南頭都不回,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此時,楚昭南根本顧不上楊雲聰的呼喚,現在的他滿眼都是那個雪堆,走到那雪堆近前,楚昭南刻意地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眼睛盯着那裡看了半天,繼而擡起頭,順着雪堆向上看去。
楚昭南發現,這個雪堆周圍,有不少散落下來的樹枝,那些樹枝很明顯是受到了外力的作用,不堪負重,才掉下來的。這個現象在別處的雪地上沒有出現,而那個吸引了他注意力的雪堆,有些坍塌,這種形狀的雪堆,絕對不是自然形成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個山谷的積雪終年不化,踩在腳下卻依然鬆軟,好像這雪才下沒多久。
楊雲聰眼瞅着楚昭南不想之前那般緊張,周身散發的氣息也不再那樣陰沉,心中一喜:莫不是大哥發現了什麼?連忙追問楚昭南道:“大哥,是不是有什麼發現?跟明緋有關嗎?”楚昭南聞言轉過頭來,用力地點了點頭,語氣也變得異常歡快,他對楊雲聰說:“嗯,你看這裡,”說着,楚昭南輕輕的扒開一層積雪,裡面赫然出現了七零八落的斷枝。
“我剛看了整個山谷,只有這裡有斷了的樹枝,而且,直落到了這個雪堆附近。”楚昭南慢慢地站起身來,聲音沙啞的繼續分析着說:“這些樹枝都是受到了衝力,不堪負重才掉下來的,而且,這個雪堆,之前應該很高,而此時這個形狀……”
“是個人形!”經過楚昭南的解釋,楊雲聰立刻反應了過來,意識到這一點,楊雲聰的心情也突然變得好起來了,語速極快地接着楚昭南的分析說道:“這樣看來,應該是明緋在掉下來的過程中,被樹枝刮住了,但是樹枝禁不住明緋的重量,紛紛掉落,最後……”兩人看着那個人形的雪坑,異口同聲的說道:“掉在了雪堆上!”
知道明緋可能沒死,楚昭南的心彷彿又活過來了。可是楊雲聰接下來的一句話,又讓楚昭南陷入了濃濃的擔憂之中,楊雲聰說:“可是,明緋現在人在哪兒呢?”楊雲聰的這一句話又讓楚昭南恢復了剛剛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思索了一會兒,楚昭南咬了咬牙,說道:“既然明緋掉進這個山谷,肯定會有線索的,我們再找找看!”
楊雲聰也強壓下自己心中的忐忑,和楚昭南一起仔細地尋找起來。
兩個人圍着這個小小的山谷轉了好幾圈,就快把這裡翻個底朝天了,卻沒有再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楊雲聰本身有傷在身,儘管服用了哈瑪雅的療傷秘藥,也多多少少有些力不從心。但是,看到楚昭南爲了明緋的事這麼不顧一切,楊雲聰心裡有些不舒服。咬定一口氣,絕不能落在楚昭南的後面,楊雲聰一聲不吭地繼續尋找線索。
在確定了明緋墜崖後掉在這個山谷後,兩個人就沒再吃過東西,但是他們的搜索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楊雲聰環顧了四周,對正在尋找有沒有山洞的楚昭南說道:“大哥,我看這裡有很多藥材,還有一些有人來過的痕跡,你說明緋會不會被人發現,救走了?”
正在忙碌的楚昭南聽到這句話,身形一頓,轉頭看着楊雲聰,眼睛裡閃過了一絲光亮:是啊!會不會是被人救了?
想到這種可能,楚昭南露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微笑,說道:“嗯,很有可能,如果明緋被人救下,說不定已經被送到臨近的鎮上去了,畢竟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肯定沒少受傷,更何況,她還被師傅廢了武功……”說到明緋被廢掉武功的時候,楚昭南的神色一下子又黯淡了下來,剛剛的微笑也變成了苦笑。
楊雲聰將楚昭南那痛苦的神色盡收眼底,努力撇開了心中的酸澀和難過,楊雲聰對自己說:“現在明緋的下落纔是最重要的!楊雲聰,不要亂想!先找到明緋再說!”對楊雲聰來說,心愛的女孩遭受了那麼大的苦難,自己卻不在她身邊,那種夾雜着內疚、悔恨的痛苦,並不比楚昭南少。更何況,楊雲聰比任何人都明白,明緋打傷他的時候已經是走火入魔的狀態了,沒有人幫她梳理經脈,勢必會爲以後習武之路造成很大的阻礙。
後來在楚昭南那裡得知明緋被傅青主廢掉了武功,楊雲聰五內俱焚,他的明緋啊!爲什麼要遭受這樣的事情?他根本沒法想象,那個明媚而又帶有幾分小聰明的女孩失去了武功會變成什麼樣子。
再次暗暗地對自己說:一定要找到明緋!楊雲聰的腦袋飛速的思索着兩人的一番假設,最後他判斷,明緋一定是被別人救走了。就在這時,楚昭南的話提醒了楊雲聰:臨近的鎮上,至少他們應該去找找看!
於是,楊雲聰對楚昭南說:“大哥,我們去這附近的小鎮打聽一下,這種情況應該很容易打探到!”楚昭南苦笑了一聲,說:“即使是最近的村子,也要跑上兩天。更何況,那麼多方向,要怎麼找?”
楊雲聰知道楚昭南說的是事實,但是這樣的話,在他聽來,卻是楚昭南有心放棄。這是楊雲聰絕不能容忍的,他漸漸地提高了聲音,說道:“我們可以找人幫忙!我們可以……”楊雲聰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楚昭南粗暴的打斷了。楚昭南的語氣從未有過的激烈:“找人幫忙?找誰幫忙?”
楚昭南恨恨的聲音彷彿一把把尖刀,硬生生地戳到了楊雲聰身上:“我師傅肯放我出來找明緋已經是他能容忍的極限,天山派絕對不會有任何人願意幫忙!至於羅布人?”楚昭南冷哼一聲,語氣變得更加憤怒:“他們巴不得明緋去死,有誰會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