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緋跟在林夕遙的後邊, 才走出溪谷,便覺得空氣有些稀薄。她不知道,溪谷中的一切都是林夕遙費勁心思做成的, 裡面的靈氣十分充足, 哪兒是世俗之物可以相比的?此時, 納蘭明緋心裡很是焦急, 失蹤三年, 足以讓愛女如命的納蘭夫婦崩潰,現在的她,只想快點回到將軍府。天知道她的家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順着這條路走, 逢岔口右拐,你就能出去了。”林夕遙有些黯然的告訴了明緋離開的方法, 明緋聽到後, 轉過頭來, 想要跟她再告個別,卻發現剛剛還在自己身邊的林夕遙已然不見了蹤影。
是不想面對離別吧!
明緋心中暗暗地想着, 回望着自己身後的一棵古樹,那裡就是溪谷的入口嗎?只是,沒了林夕遙,自己再也進不去了吧!想着跟林夕遙相處的這三個月,明緋輕聲地說道:“夕瑤, 謝謝你!”說完這句話, 明緋再也不耽擱時間, 連忙按照林夕遙告訴她的方法, 離開了那裡。
眼看着明緋的身影越來越小, 那棵古樹旁邊才慢慢顯出了一個身影,那人就是佯裝早已離開的林夕遙。林夕遙看着明緋離去的方向, 心中有些酸澀的感覺,口裡卻說:“跟老子在一起這麼久了,還是這麼婆媽!真是!”只是,她那頗爲傷感的語氣卻道出了她的真實想法。
明緋一路狂奔,沒過多久,便覺得十分疲憊。雖然明緋已經接受了自己武功被廢的現實,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在溪谷之時還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出谷之後,才覺得自己的身體實在是太孱弱了。跟以前比起來,實在是天壤之別。才走多久的路啊?就虛弱成這個樣子了,現在明緋總算覺得林夕遙叫她“林妹妹”,沒有叫錯了,現在自己不就是個“林妹妹”嗎?
想到自己再也沒有了引以爲傲的武功,明緋自嘲地想:還說保護家人,保護□□呢!現在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了。此時,明緋已經來到了臨近的一個小鎮,才找到了一家客棧,準備休息一下,養精蓄銳之後再繼續趕路,卻聽到了房外一陣吵鬧聲,伴隨着吵鬧聲而來的,還有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經歷了這麼多事,明緋再也不想當初那麼沒有防備了,就在敲門聲響起的那一瞬間,明緋下意識的握住了自己的匕首,屏住了呼吸,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前。門外的聲音越發急促,可能是顧及着什麼,依舊很規矩的響着。明緋沒有說話,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換,因爲她知道,她現在的身手,恐怕都敵不過江湖中的末流混混。
明緋攥緊匕首的手,因爲緊張而出了很多汗,手心很是溼滑,但她不敢放鬆。一旦來人強行闖入,她必須在第一時間攻他個措手不及,否則的話……明緋不敢想象,自己落入天山諸部手中會是一個什麼情況,單從傅青主的舉動來看,自己決計討不到好。明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屋子裡很靜,靜得她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門外的人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敲門聲戛然而止。
“來了!”明緋提起了十二萬分精神,高高的舉起了匕首,就等門外之人闖入。卻在這時聽到了一句令她十分驚訝的話,門外有人用滿語說:“裡面可是明緋格格?在下奉豫親王之命,前來接格格回府。”
滿語!豫親王?
明緋不會聽錯,可是,爲什麼是多鐸?明緋愣了一下,很短暫,繼而暗道驚險。想來,會說滿語,又知道多鐸的,絕不會是羅布人。想到這裡,明緋將匕首藏在袖中,應了一聲:“不錯,我是納蘭明緋。”說着,便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着幾個勁裝男子,其中一人,竟是與明緋有過一面之緣的鈕祜祿,這讓明緋十分驚訝:多鐸,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裡?
鈕祜祿看到了明緋,心中大鬆了一口氣,暗自想着:“謝天謝地,總算是找到了,自己總算不用再忍受王爺那種可怕的氣壓了。”鈕祜祿如釋重負的表情,明緋沒有落下分毫,全都看在了眼裡,但是仍然很是疑惑,問道:“你是……豫親王府的鈕祜祿?”
鈕祜祿點了點頭,應道:“正是在下!明緋格格,王爺一直在派人尋找格格的蹤跡,在下此番就是來接格格回府的。”其實,明緋那樣的問話,是很不禮貌的,至少對與鈕祜祿來講,是很不尊重他的。明緋雖然是個格格,但是此時“格格”這個稱呼,並非皇家女兒的專用,而是相當於“小姐”、“姑娘”一類的稱呼。
鈕祜祿雖然年少,但他畢竟也是個武將,又是豫親王手下的第一大紅人。明緋只是一個將軍的女兒,再怎麼講,也不該用哪種語氣和他說話。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平素心高氣傲的鈕祜祿居然沒有半點不悅的神色。這令鈕祜祿的手下十分驚訝,這姑娘究竟是什麼來頭?說話這麼不客氣,鈕祜祿居然能忍?他們哪裡知道,這三年來,鈕祜祿總在多鐸身邊,早就將多鐸對明緋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或許,用不了多久,這位明緋格格就會成爲豫親王府的女主人了!
得知是多鐸派人來接自己,明緋心中總算是送了一口氣。她可不想在這個時候遇到天山派或者羅布族的人,走出客棧後,明緋看到有一輛做工精良的馬車停在門口,有些疑惑的看向鈕祜祿。鈕祜祿見狀,解釋說道:“這是王爺吩咐的,請格格上車吧!”明緋十分納悶,多鐸爲什麼要派人來接自己?還準備了馬車?
“不會是有什麼企圖吧?”明緋心中暗自回想着跟多鐸認識的始末,確定與他沒有什麼交集和衝突後,明緋果斷的判斷出多鐸必定是有什麼目的的。只是,目前的情形,讓她自己一個人回伊犁府,很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思慮萬千的明緋,突然之間看到了什麼,眼珠一轉,便想到了個好方法。
明緋轉頭對鈕祜祿說:“這位……嗯……”鈕祜祿心知明緋不知道如何稱呼自己,只好接道:“格格可以直呼在下的名字。”明緋見狀,就直接叫了他的名字:“額,好吧!鈕祜祿,我還需要去趟藥鋪,你們在這裡等吧,我去去就回。”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在客棧旁邊的藥店,不等鈕祜祿回答,便跑開了。
等明緋再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包消暑藥,看着鈕祜祿還在那裡等着自己,明緋笑了笑,說:“現在天氣太熱了,買點祛暑的藥,以防萬一。”鈕祜祿自然想不到納蘭明緋剛剛究竟做了什麼。見明緋回來,便將她請進了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奔着伊犁府行進。
時隔三個月,明緋又回到了伊犁將軍府。看着熟悉的大門,明緋竟然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鈕祜祿看着眼前這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明緋格格,輕輕咳了一聲,說道:“格格,已經到了。在下告辭!”明緋被鈕祜祿的這一聲咳嗽喚回了心神,有些訝異地看了鈕祜祿一眼,心中暗道:“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我還以爲多鐸要耍什麼手段呢!居然真的只是把我送回家?”鈕祜祿看着明緋一臉的懷疑,心中暗自感慨:自家的王爺的感情之路,恐怕還有得走呢!
鈕祜祿離開後,明緋看着將軍府緊閉的大門,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死裡逃生,在外休養了三個月,但是對於她的家人來講,她這一失蹤,就是三年啊!明緋快步跑到將軍府門前,用力地拍着大門,口中喊道:“開門啊!快開門啊!額娘,阿瑪!我是明緋啊!我回來啦——”
沒等一會兒,緊閉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了,開門的是將軍府的一個門房,那小廝看到真的是明緋,驚喜萬分,衝着裡面大喊道:“是格格,是小格格回來啦!”小廝驚喜的叫喊,整個兒將軍府都聽見了。錦悅和□□第一時間就跑了出來,看到失蹤了三年的明緋,錦悅幾步就走到了明緋面前,一把保住了她,哭得稀里嘩啦的,納蘭□□也很激動。只是,這母女三人抱頭痛哭的樣子,讓緊隨其後的葉秋白十分的……十分的頭疼。
葉秋白從來沒有想到,那個端莊賢淑的將軍夫人,哭起來竟然這麼不顧形象。看到明緋還活着,葉秋白暗地裡長吁了一口氣:還好,你還活着,要不然,我真瞞不下去了。
良久,看到錦悅母女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錦悅拉着明緋問了一大堆問題,葉秋白十分不自然地說道:“咳——咳——,夫人,你們是不是先進屋裡,然後再說其他的……”錦悅這時候才發現,原來葉秋白也在,那剛剛自己失態的模樣,豈不是全被葉師傅看到了?哎呀!丟死人了!
狠狠地剜了明緋一眼,錦悅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都怪我,讓葉師傅見笑了!”看了看被兩個女兒哭溼了的衣衫,儘管錦悅很想現在就跟明緋好好待一會兒,但識大體的她還是決定先去換件衣服,以免在葉師傅面前失了分寸。相對於這三個哭得異常慘淡的女人來講,葉秋白還是很淡定的。他看出了錦悅的尷尬,於是便找了個臺階給錦悅下,說道:“夫人,明緋已經回來了,是不是派人通知將軍一下?”
錦悅聽了,覺得葉秋白的話很有道理,便很痛快的答應了。而納蘭□□,也隨着錦悅去換衣服。只留下明緋和葉秋白,大眼瞪小眼。
壓在葉秋白心中的巨石終於不見了,看着哭得像小花貓兒一樣的明緋,葉秋白突然覺得心情很好,調笑着說:“怎麼,才三年不見,都不認得我了?”明緋被葉秋白這一揶揄,總算是從哀傷的氣氛中緩和了出來。看到葉秋白這副痞痞的樣子,明緋撲哧一聲笑了,說道:“我就說嘛!剛纔那一本正經的模樣,怎麼是你!”葉秋白聞言一笑,並沒有解釋,其實明緋失蹤這三年來,他一直都是那副樣子,再也沒有笑過。只是這一切,都沒有必要讓她知道。
想到三年前發生的事,葉秋白原本笑嘻嘻的臉頓時沉了下來,明緋見他變了臉色,以爲他有什麼不妥,便走上前去,推了推葉秋白,說:“葉子,你幹嘛黑着臉,你以爲你是黑麪神啊?”葉秋白看到明緋走了這幾步路,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一把抓住了明緋的手腕,探起了她的脈搏:果然,一絲內力都沒有!葉秋白頓時便感到氣血一陣上涌,怒道:“傅青主這老兒,他當真敢——他當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