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淫雨,接連的滂沱暴雨,送走盛夏,迎來清秋。
殺戮之後一片死寂,未及日昃,殿內漆黑如洞。
“小姐不必哀悼,來日方長,您與侯爺依有再續前緣的機會……”階立在鏡後,眸光悲切。
我咔咔幾聲將萬千煩惱絲剪掉,侯爺寧肯重病之下爲萱霖寫輓聯,也不肯來爲我上一炷香,死亡訃告人盡皆知,獨不見他來哀悼,薄情寡義至此,當真叫人心寒!
“柳氏,裴氏在幽禁之中,懇求相見。”
我撂下剪刀,心中斐然。若非她先發制人,誣陷與小叔子有染,我與獻,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麼?她得不到秉獻的心,寧可毀了,不過,夫人至今未下令將其處死,或是同情,或是憐惜,容她活着,就多一分危險,不如親自送她一程,了卻這一世的冤孽!
思芳園,幾場暴雨澆得萬木花殘粉褪,行至今時,花與人,都該嘆一聲脆弱。
窗下,藤蘿蔓布,綠意茵茵,裴氏趴在窗邊,蒼白如紙。
“你有嘗過等一樹花開麼?從一粒種子,等到花開滿枝?”她脣角微動,音之遙遠,我搖頭,萬物皆有時,不必苦等。
“那你可知,紅豆與相思子,有什麼區別?今早侯爺的早膳,是紅豆粥。我已暗中在裡面摻了相思子,一般人根本無法辨別,只要一點點,就足以喪命。以你現在的權勢,弄權侯府易如反掌,還有夫人保駕護航,何必多一個侯爺,阻擋去路?”
你!我飛奔出閣,奔向芷傑殿,秉獻若食用了相思子,就活不成了!弄權侯府於我而言毫不足惜,只要秉獻安寧長壽!
高樓內竹影婆娑,獻似是知曉來意,頭也不擡,只冷峻的問:“何事?”
我顧不上氣喘,大聲說:“侯爺今早的紅豆粥,已摻了相思子,您若已食用,請儘快催吐!”
他眉頭一皺,這才轉過臉睥睨於下,“你過關了,柳氏。”
恍如一道悶棍劈面而來,“侯爺早就知道,故與裴氏聯手,試探妾?”
“是。”他厲聲痛斥,毫不留情,“若非夫人誓死保你,本侯早已將你處死,假若你爲本侯着想,就留你一命,一旦你知情不報,即刻處死!”
“妾對侯爺之心,還需試探?”
“本侯念你尚存一絲良知,容你在此胡言亂語,你也該適可而止,休得寸進尺!你雖已無罪,然已非當年的柳寵姬,牢記你的身份——女奴柳氏!宮府侯門,本就充滿爾虞我詐,人人爲了謀權奪勢,不惜犧牲一切,不擇手段,是你自己一廂情願,視情爲命,爲情所累,難成大器!你我之間情分已斷,今後若再踏入殿門一步,絕不輕饒!”
豆大的雨點淋得人渾身盡透。
瓢潑的暴雨中,我看不清腳下的路,一頭栽倒在黃泥之中,心如刀鋸。
紅杏出牆,朝秦暮楚,妾從未想過,盼你早逝,弄權侯府,妾更是不屑,卻不知爲何,被你厭惡至此,至死不再往來!
“柳嫂子快起。”
頭頂,飄來一片雨傘,秉驕立於雨中,眸中憐惜之意涌現。
我爬起來,奔去遠處,縱使淪爲女奴,廢爲庶人,也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不需要!
日後,裴氏死於庭中,侍衛數日未見其露面,進去一瞧,人已死多日。
侯府的驚天秘聞,終得昭彰,而解開這個秘密的,是我。
冥冥之中,一切似有天意,兜兜轉轉數載,依逃不過命盤之數。
我忽而憶起袁大師的那支卦——平生抱負現沙場,畢生摯愛於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