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衆人沉浸於大敗藩軍的喜悅之時,軍中又連出怪事——匹匹膘肥體壯的大宛名駒,一夜之間口吐白沫倒地身亡,這在營中,前所未有,戰馬死,騎兵如何上陣?查出戰馬死因,一躍成爲最緊急的軍務。
操練場上,王孝傑急不可耐,蘇壁離適時出列,進諫道:“衆兵忙着操練,或無暇顧及,不如選派幾人,專門負責此事。屬下覺得柳氏十分適宜,她本非士兵,不需訓練,自有時間去查。”
王孝傑虎目一轉,“柳氏,本將賜你三日時間,三日過後,你若查不出真相,就爲戰馬殉葬!”
“是。”我接下此令,毫無拒絕的餘地。
三日之後,若鎩羽而歸,等待的,死路一條。王孝傑與蘇壁離,上次沒得逞,此次又思高招。
大漠風高塵漫,與其迷茫的陷入陰霾,不如勇於撥開迷霧見未來。
一日之後,又有上百匹名駒倒地身亡,我解剖馬屍,以銀針檢驗,是中毒。
禍從口出,病從口入,馬胃驗出毒素,必是食物有毒。戰馬每天所食之物,無非水、糧、草。
我選出三匹年輕力壯的寶馬,單獨取樣餵養,分別觀察,第一匹一天只喝水,第二匹一天只吃糧,第三匹一天只吃草。翌日,那匹只吃草的竟死了。
事實擺在眼前,是青草中被混入了毒,西北大漠,或有什麼爲人不知的青草,夾雜在一般的青草中,偷天換日。
毒草……當年裴氏女用此混淆視聽,大漠中也必有某種不起眼的毒草,魚目混珠,削弱我軍戰鬥力!
事不宜遲,軍中青草,皆在孔雀河採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逐一採摘,必有收穫!
見慣了黃沙漫天,偶見溪流潺潺,竟有舊情復燃之感,我捧起一瓢水,恍惚發覺已有近一年未曾沐浴。
水清至澈,清涼入骨,撒開長髮,禁錮已久的自由,終得解脫,粉黛桃花,人若仙子,一笑一呵,恍若天人。天藍雲白,花香淡淡。
麗人新浴,清風撫發,大漠裡,有蘆葦,有牛筋草,有仙人掌,有梭梭草,還有許多叫不上名來的野草。採摘做成樣本,帶回去用兔子試草,若猜想無誤,戰馬死因不日即大白天下!
三日之期轉瞬即逝。
“罪囚已查明戰馬死因。”
王孝傑難以置信,“再耍花招,小心本將讓你屍首異處!”
“罪囚不敢。戰馬死因,在食物。戰馬每天所食之物,無非水、糧、草。經檢驗,草是毒死戰馬的罪魁禍首。罪囚在孔雀河採摘了數十種野草,以兔子實驗,最終得出,是這兩種——喚作水毒芹,和小花棘豆的青草,含有劇毒,將戰馬毒死!”
衆皆驚愕。
軍中出現這等奇事,必有人刻意爲之,至於是誰,即需將軍親自查證了。
王孝傑當即將割草餵馬的一幫小兵抓起來嚴刑逼供,可惜用盡手段也不得口供……
心中隱隱揣測,莫非是他?他若想借此除掉我,代價未免太大,此事,或另有陰謀,而關乎的,是整個大周國運……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邊周營萎靡,那邊焉耆小國即來進犯。
焉耆,屬突厥一支,常役於西突厥,貞觀十八年,爲西州道行軍總管郭孝恪所平,由此稱臣。平靜了幾十年,竟又開始興風作浪,劫殺往來商客,甘爲吐蕃與突厥耳目。
士可殺不可辱,周營自不能姑息,部署作戰計劃反攻焉耆。
自上次我從戰場安然歸來,王孝傑似不甘心,又將我編入軍中,主攻焉耆城門。
城門一破,城中百姓脣亡齒寒,因而城門是最難攻之處。
西風皺緊,厲兵秣馬,戰事急遽,一觸即發。
來鴻纓親率衆人,以胡楊樹幹擊打城門,正要破門而入,軍隊後方傳來慘叫,竟是敵軍繞道後方偷襲糧草!他們似早知我軍作戰計劃,屢屢攪壞部署,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小小焉耆,幾時如此勇猛?
城門乍破,我軍順勢掉入門後陷阱,陷阱深達數十米,插滿尖刀銳器,前方的士兵剛一掉進去,就撞在尖刀上,一命嗚呼。
難怪大門如此易攻,竟是早早做好了陷阱!
此戰之慘烈,空前絕後,場面越來越來亂,戰車相撞,人仰馬翻,城上敵兵開始向下拋巨石,我躲避不及,頭部受擊,眼前一片模糊,耳邊,刺耳的馬吠和尖銳的哀嚎猶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