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三小姐回了院子,蘭芝垂手立在一邊,三小姐坐在椅子上,蘭秋給她上了一杯茶。
“你說的可是真的?”三小姐抿了口茶問道,聲音略有些威嚴。
原來三小姐也有些不信。
“奴婢絕無虛言。”
三小姐看了蘭芝一眼道:“總歸等翠菊回來就知道了,我念你服侍我多年所以求了情,你可別叫我難堪。”
“是。”蘭芝有些不明白三小姐的意思,是怕自己不清白叫她難堪嗎?
蘭秋想着在青雲寺時周氏跟小姐說的話,嘴角微翹,小姐這也是有些疑心了。
“你先回去換身衣服吧,可受傷了?”終歸還是有些感情,三小姐聞言便有些信了,放軟了些聲音問道。
“不過有些小擦傷,不打緊的。”
“恩,記得上些藥,去吧。”
洗漱好換了一身衣服,蘭芝便回了三小姐身邊當差。
“怎麼不休息一會?”三小姐看見蘭芝問道。
“奴婢也沒有什麼傷,不需要休息的,小姐身邊就蘭秋一個哪裡忙的過來。”蘭芝笑笑道。
蘭秋不屑的撇撇嘴。
三小姐聞言笑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事要做。”說完三小姐抿了口茶,看了蘭芝和蘭秋兩人幾眼。
張了張嘴,三小姐轉着手裡的茶杯,最後終於還是說道,“你們覺得知府家那位吳公子如何?”
“啊?”蘭芝聞言愣了愣。
“奴婢瞧着吳公子當真是好呢,不說長相便是中上,便是那身風度也跟小姐是極配的,談吐也是不錯,跟小姐說話,既不逾距,又不顯得冷淡,還跟小姐介紹附近的景色,當真是不錯的。”蘭秋笑嘻嘻的湊上前來道。
三小姐聞言笑了笑,低頭抿了口茶,眼睛卻亮亮的,轉眼瞧見蘭芝,放下茶杯問道:“蘭芝,你覺得呢?”
蘭芝笑笑道:“奴婢跟吳公子接觸的時間短…不過,既然是知府公子,應該是個好的吧。”
三小姐看看蘭芝,噘噘嘴道:“你怎麼也會藏着掖着了,有什麼就說什麼嘛。”
蘭芝想了想道:“奴婢其實也沒看出什麼,不過是覺得…覺得吳公子跟小姐說話好像帶了層面具一樣,雖然談話沒什麼,就是瞧着有些不舒服,不過許是奴婢錯覺也可能。”
“你說的也是,我也覺得好像隔着什麼一樣,不過細想他卻沒有做什麼叫人不喜的。”三小姐聞言也覺得有些摸不着頭腦。
“小姐也不必心焦,總歸還有大夫人呢,大夫人會給小姐好好把關的。”蘭芝見此笑笑道。
“說的也是,”三小姐聞言也釋懷了,轉頭對蘭秋道,“蘭秋,你去廚房端些糕點來。”
蘭秋看了蘭芝一眼,抿了抿嘴道:“是。”
出了門,蘭秋轉身狠狠瞪了身後一眼,忿忿自語道:“不就是進府早,跟小姐多處了幾年嘛,哼。”說罷跺跺腳走了。
三小姐見蘭秋出去了,轉頭看向蘭芝,“咱們家的你可有瞧上誰?如今你出了事,外面人雖說不知,可家裡的僕人卻難保不知道,你若有看上的,趁着現在趕緊定下,晚幾年再嫁也不遲。”
“小姐…”蘭芝聞言微微紅了臉。
三小姐見此噗嗤一樂,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如今害羞,錯過了好親事那就得不償失了,如今又不是當着別人,不必守那些規矩。”
“小姐,奴婢還不想嫁。”
“也沒叫你現在就嫁,總歸你比我還小兩歲,不急,只是早些定下,省的出了紕漏。”
蘭芝知曉三小姐的好意,抿了抿嘴道:“奴婢…還沒有看上的,如今還不想定下。”
三小姐嘆口氣道:“我知曉你的心意,只是…你的奴籍父親也無法放,你表哥是個讀書人,斷不會娶一個官奴做妻的。”說罷三小姐抿抿嘴,接着道,“我並非是看低於你,只是這身份…實在難以改變,今日你出了事,若是趁早定下還可一挑,等事情傳開了,怕是有些人家會不願意,我便是主子也不好強加。”
“奴婢知道小姐的好意,奴婢跟表哥沒有什麼的,奴婢也自知身份,不會妄想,只是,奴婢真的還不想定,大不了就服侍小姐一輩子便是,小姐該不會煩我吧。”說罷蘭芝露出楚楚可憐的樣子。
三小姐學着周氏的樣子點點蘭芝的額頭道:“你這丫頭真是淘氣,我怎麼會嫌棄你。”
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
白天時不覺得,到了晚上,蘭芝才覺得渾身都疼,精神也有些疲憊。
“哈,青燕、青雀,我先睡了。”蘭芝打了個哈欠,對青燕青雀道。
“恩,蘭芝快休息吧,想必昨天也沒睡好。”青燕道,“我們也洗洗睡吧,今兒個咱們早睡。”
“恩。”青雀笑嘻嘻應道。
月上中天,衆人都已睡熟。
樹林裡的草地上到處都是屍體,鮮豔的血液還微微冒着熱氣,升騰的熱氣匯成白色的濃霧,四處瀰漫卻不飄散,蘭芝覺得身上有些冷,似乎此時還是冬日,熱騰騰的鮮血匯成一條血紅色的小溪。
蘭芝朝小溪的源頭看去,那邊模模糊糊的有個人影,蘭芝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和安全,腳步不由順着小溪向那人走去,忽然腳邊似乎踢到了什麼,只是愈往下霧氣愈加濃厚,蘭芝一時有些看不清,不由蹲下身子將那東西撿了起來,這才發現竟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啊!”蘭芝驚叫一聲醒了過來。
“蘭芝,你醒了!”
耳邊響起青燕驚喜的聲音,蘭芝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道:“我…這是怎麼了?”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啞。
“你都燒了一天了,可把我們急壞了,小姐都來看了好幾趟呢,大夫說你受了驚嚇,所以發熱了。”青燕解釋道,“怎麼,可是被夢魘着了?大夫說你可能會做惡夢呢。”
蘭芝擡手摸摸頭上的汗,呼了一口氣,幸好是夢,腦中卻不由想起夢裡的那個人影來。
“蘭芝,我去告訴小姐去,小姐可是急壞了,青雀,你看着蘭芝。”
“哎。”青雀答應道。
蘭芝看着青燕快步走了出去,心裡想的卻還是那個人影,怎麼都覺得有些熟悉,莫不是當時那個俠客?忽然一顆人頭在蘭芝腦海閃現,蘭芝趕忙搖了搖頭,拍拍胸口,不再想了。
“怎麼了蘭芝姐姐,是不是頭疼?”青雀小跑過來摸了摸蘭芝的額頭,“還好,不燒了。”
“我沒事,沒有頭疼。”
“你這丫頭,身體不舒服就休息,剛出了事回來就逞能,這下好了,病倒了吧,還叫我自責白日沒叫你去休息。”三小姐走進來嗔怪道。
“小姐。”蘭芝看見三小姐想要起身,卻被三小姐攔住了。
“起來又傷風了豈不又是我的錯了。”三小姐嗔怪道。
蘭芝笑笑道:“怎麼會怪小姐,瞧見小姐我就跟吃了藥一樣,馬上就好了呢。”
“我有那麼苦嗎?”三小姐眨眨眼道。
衆人聞言都笑了起來,連三小姐自己都笑了起來。
“好了,好好養病,想吃什麼就去廚房,我把銀子給青燕了,叫她每日給你加菜。”
“這麼使得,”蘭芝聞言驚訝,“小姐我不需要吃什麼別的,你也不寬裕,還是不要亂花錢,再說奴婢自己也有錢的。”
“這怎麼是亂花錢呢,我還等着你養好身子快回來當差呢,至於你那點錢,怕是大部分都補貼給你表哥家了吧。”
蘭芝聽三小姐提到自己補貼表哥家,臉微微紅了,道:“我還不是受了表哥家的恩惠,否則哪有今日。”
“好了,就用着吧,我一個小姐哪裡有這麼窮。”
蘭芝聞言也不再多說,只道:“多謝小姐。”
“那我先走了,你可要好好喝藥。”
“是,小姐。”蘭芝聞言笑笑道。
待三小姐走了,青雀蹦跳上前坐在蘭芝牀邊道:“蘭芝姐姐,小姐對你可真好。”
蘭芝聞言挑挑眉,道:“怎麼,難不成小姐對你不好?”
“也不是,就是…就是…對你格外的好。”
“蘭芝自小就跟小姐一起長大的,從小就是玩伴,自然情分不同。”青燕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
“你進府晚,所以不知道,不過咱們小姐對人向來是不錯的。”青燕笑笑道。
“說的也是。”青雀點點頭,也笑了起來。
三人笑鬧了一會,因着蘭芝病還未好全,便早早休息了。
又休息了一天,蘭芝這纔好全,又回了三小姐身邊當差,三小姐只叫她不要累到,若是不舒服就去歇着,蘭芝也應了,不過自覺是沒有問題的。
這一日蘭芝又陪着三小姐去給周氏請安,走進正屋卻迎上了周氏審視的目光,蘭芝霎時間有些繃緊了身體。
三小姐見周氏盯着蘭芝,以爲周氏還計較着前幾天的事,便笑着上前道:“母親瞧什麼呢,都不瞧我一眼。”
“你這丫頭,”周氏聞言移開了視線,笑罵道,復又轉向蘭芝,嚴肅了神色道:“蘭芝,翠菊遇到流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