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局面再一次印證了我的觀點。
“大少爺，抱歉，我得停一下。”
我看準了水岸邊的一塊大石頭，在我眼中是適合臨時停留休息的地方。
我心中有點無奈，但是哪怕休息上幾分鐘，也必須得讓腿腳緩一緩，否則沒法接着趕路。
體力上輸給他們，是不爭的事實。
少年沒有多說什麼，對着我點了點頭。
沒有多猶豫，我就靠近了大石頭。
在那股溫暖的水流經過的位置旁坐了下來。
於是，三個人在水邊臨時坐下來休息。
前方的通道可以看見呈現出慢慢變朗闊的趨勢，意味着我們的壓力減輕了。
這也是我敢停下來的最重要的原因。
一般來說，在身後的山溪水有逐漸加大的勢頭的時候，趕路的人肯定是不敢貿然停下來的。
因爲經驗告訴我們，如果碰見山洪暴發那類可怕的場景並不是沒一點可能的。
想當初肅州到南華的路段，就是因爲下了大雨。
那會兒山溪水暴漲，達到驚人的趨勢。
那股子力量足以沖垮橋樑，何況是人呢！
眼下，我們還在一處密閉的通道內，根本沒有可供攀附的高處地點用來避水。
但是轉機在不經意中到來，知道前方的局勢沒有我們想象的那樣糟糕，整個人的心情都發生了變化。
看看前一刻，衰大叔的樣子跟眼下他的神色，馬上就能看出不同來。
是的，至少上游的水流下來，我們暫時不用太擔心水勢上漲得過快！
前方變得更加寬敞的通道，能容納更多的水從通道內流過......我有理由相信，這條通道往前延綿，沒準會越走越寬的。
休息一刻，跟原來不同的還有一點，那就是擺在我們三人面前的選擇多了一種。
除開繼續往前，還可以嘗試往溫泉水源的方向行走。
那一處與我們來時路......時而平行的通道，應該通向山中。
溫泉水是在我們下到深谷底不久之後便在路上遇見的。
兩種方案從表面上看來，都是可行的。
只不過，從方向的角度去考量的話，給人的感覺似乎是......往前行走聽上去更加合理一些。
我看向傲嬌少年，跟他視線對上之後，馬上說出了我自己的想法。
我倆在趕路過程中始終保持着商量的語氣。
逢到需要作出決定了，最後的定奪權我還是交給他。
因爲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唄！
關鍵時刻都得靠着大少爺化險爲夷，救助我們的，沒理由不尊重此人的意見。
“我覺得要是沿着溫泉水一路逆向走，也許會重新到達一開始咱們下來時候的深谷。”
我想過這個問題，自然覺得可行性並不是沒有的。
沿着溫泉流經的路線，一直行走必然會到達谷中某一處的上游地點，再尋路攀巖上去，也算是有另一條出路。
我頓了頓，接着道：“但是在我看來，還是不要選了。”
我皺了皺眉，提高了幾分音量道：“因爲那樣一來，即便找到出路，咱們在路上耗費的時間算都白搭了！”
再說，就算是上去了，重新回到官道還需要很久，跟我們預想中接近下一站的目標完全不同。
哪怕是等到了官道，我們要是想着趕路去往南華鎮以北的下一座小鎮，都會延誤不少時間。
隨便怎麼算，一天的功夫絕對少不了！
舍近而求遠，肯定不是好的方案啊！
少年跟衰大叔難得互相對視了一眼。
一路上，他們經常不對盤，這般心平氣和的能坐到一塊兒，算是非常難得的一件事。
因爲有我這個中間人在路上屢屢緩和他們間的氣氛。
須臾，兩人一致同意了我的看法。
主要是傲嬌少年他得同意，一旁的衰大叔......從他做出跟隨我們一起的選擇開始，後續對於我們的選擇應該不會有太多異議了。
少年的選擇，不止一次證明他沒有錯，這就是經驗的好處。
趟着水繼續前進，這一次趕路的辛苦程度比原先好了不少。
但是局面隨時都在變化中，我看向少年又問：“眼下我們的位置，高度大約多少？”
先前碰見的瀑布，巨大的落差跟底下的深淵在提醒我山中複雜的地形。
在關注前路出口的同時，我不得不擔心關於高度落差的問題。
“小菱，沒有參照，無法判斷。”
我聽言，嘆了口氣道：“水往低處流，我暫且認爲前路的方向是在逐漸下降的中好了。”
少年看向我，點了點頭，隨即又問：“小菱，你是想到什麼了？”
“沒有啊，”我頓了頓，接續道，“我覺得自己好像腦子都不太夠用了。”
我看向傲嬌少年道：“我原先很想知道那些異族人到底要尋找什麼，我心裡有各種猜測。”
我們在異族營地外圍潛伏的時刻，是我的好奇心達到頂峰的時刻。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真相，猜測是不是會跟戰事有關聯！
“等誤打誤撞到了這裡，我的懷疑就更多了，”我看着傲嬌少年，語氣毫不掩飾地道，“我聽聽大叔口中提到的內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眼睛眨了眨，轉頭看向一邊待着的大叔。
此刻他低頭在想着心事。
我不知道還能從他口中聽到多少關於往事的回憶。
我跟傲嬌少年說到底都是在猜測的，始終跟他有些不一樣。
異族人會跟王師中人做交易，好比埋下了一顆很深的炸彈，讓我心中不安。
我覺得西蘭這場戰事，說到底水太渾了，我要是知道雲楚也會捲進來，在他做出決定前一定會全力阻止的。
可是我沒得選，我身邊的人運籌帷幄，心思深沉。
哪怕是兩個人相對的時刻，我甚至都沒有弄清過那個人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
只要一想到這裡，神思飄遠，我心裡說不出的惆悵。
安靜了小會兒，我心中默默盤算着我跟傲嬌少年從南華鎮出來之後，沿途趕路過程中，每一處我去過的地方，儘量沒有疏漏。
理清了思路，我看向少年接着道：“大少爺，這會兒王師是不是應該快到北地了？”
少年一愣，眼神專注地望着我，片刻後才點了點頭道：“雖然咱們沒出去，消息也沒法確切知曉，但是估算一下的話......小菱，的確差不多了。”
對於我來說，這可不算什麼好消息。
我還被困在山洞通道內涉水前行，另一邊我要找的人已經都到北地去了呢！
想到這一點，我頗爲無奈地搖了搖頭。
......天放帶着護衛從小巷子穿過，沿着小路折返留宿的客棧。
他們這一路上，碰見的鎮上的行人幾乎都走得很匆忙。
天邊的烏雲越來越低，看上去正在醞釀着一場瓢潑大雨。
隆冬時節，加上溫度那麼低......若是大雨落下來，淋到的人恐怕是會生病的。
鎮上有雨具買，不過那些雨具能抵擋的，也不會是傾盆大雨。
護衛心中慶幸，還好這會兒他們不是跟着天放在官道趕路，已經順利到達了鎮上。
在山中趕路碰見大雨，肯定要糟糕得多。
......天放跟護衛走路的速度極快，從巷子裡經過，熟門熟路到了客棧的北端小門外。
他們進去的時候，驚訝的發現了新狀況。
擡眼望去，天放跟隨同走來的護衛發現，不知道幾時冒出來幾名穿着客棧小夥計類似衣裳的身材魁梧的年輕人，站在離門口一段距離的地方。
大約是客棧的護院吧！
天放心中不由得猜測了一句。
他們從門口進來，幾個客棧夥計打扮的年輕人只是略略打量了他們一眼，保持着距離並沒有過來。
既沒有上前跟天放他倆打招呼寒暄，也沒有要來詢問的意思。
“主上，”等在院子裡拐彎，走到北園的一片樹林中，護衛方纔壓低了聲音問，“剛纔那幾個人是客棧掌櫃的僱傭看守的底下人麼？”
要知道他們走的時候，並沒有這些人出現，但是回來的時候就撞見了，護衛心中難免會覺得奇怪。
“看樣子，似乎是的。”
天放簡單迴應了一聲，他的語氣並沒有很確定，不過心裡覺得護衛的猜測多半沒有出錯。
因爲那幾個人的衣裳，跟之前進客棧的時候接待他們的小夥計穿的衣着是差不多的。
總不會是哪位新近住進來的客人，帶着的底下人剛好跟客棧這裡的夥計衣裳重合了吧？！
天放眼神一轉，從小樹林過了之後，能隱約瞧見那一排聽說是住着底下人的屋子。
有廚子在那邊可以開小竈的，也有聽憑使喚的夥計，有事情關照說一聲就行的。
他的目光在那一排屋子邊反覆逡巡，看得身旁跟着的護衛都起了疑心。
“主上，那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護衛循着天放的視線望過去，下意識地提問道。
天放沒有迴應，但是搖了搖頭。
“主上，”護衛繼續道，“咱們的幾個人去了前院吃飯的大堂內打聽消息，不知道他們仨這會兒打聽得如何了！”
話音剛落，前方的小徑上響起了腳步聲。
天放視線一凝，腳步停滯，看樣子是另有客人從小樓內出門，打算選擇跟天放他們之前的路線一樣的方式。
是打算去鎮上的街道逛逛的？
因爲知曉閒雜人等不能隨意進出客棧房價最高最清靜的北園......因此在這裡碰見的客人一定是跟天放他們一樣同住在小樓內的客人。
兩個人走在道上，立停止了說話聲，也隨即放慢了腳步。
對面過來的人似乎早就聽到了天放這裡的動靜，全程也沒說一句話。
他們穿過濃密的樹林，在假山位置特意繞行，看樣子是不打算跟天放他們正面撞上了。
兩邊選擇了不同的小道，在隔着些樹木的不同地點交錯而過。
他們無意看清楚天放這裡到底是幾個人，是什麼打扮或者身份，對方也無意暴露自己。
“主上，怎麼覺得住在這裡的客人都是差不多的個性，不想引人注意？”
護衛用了半是疑問半是肯定的語氣。
“你說的範圍，不是把咱們也包含進去了？”
天放看了一會兒那幫人的背影，收回視線望着護衛道。
“沒錯啊，咱們也是一樣的。”護衛理所當然地道。
“走吧，去聽聽到了客棧大堂的人怎麼說，他們有沒有遇見想遇見的人！”
天放語氣淡淡的道。
他跟護衛兩個人，一前一後穿過樹林。
到達小樓邊的時候，已經有雨點開始落下來。
很快，雨點就連成了線，過程極快，好像一點和緩的餘地都沒有。
這雨下得急，天放跟護衛到達樓梯邊的時候，剎住了腳步站在屋檐下。
天放跟護衛擡眼瞧見樓上的走廊內，另一名護衛着急等待的臉。
“看起來，比咱們回來得快？”
......等到了樓上，天放的房門口卻只有一個人。
兩名受傷的護衛......其中一人手臂上的傷勢更加重一些，此刻等在門外的便是那個人！
“主上，”那人喚了一聲，天放立即做了個手勢。
三人從門口進去，到達屋內，將門嚴嚴實實合上了。
“怎麼不見另外兩個弟兄？”
沒待天放提問，隨同他的護衛先問了話。
傷者看向天放道：“咱們的人還在前院大堂守着。”
他對着天放解釋道：“因爲碰見了在酒樓雅間說話的那幫人，他們也是留了兩個人在客棧裡等着的。”
“聽說其餘人都出去了，到達鎮上各處，想着他們家的那位少爺一旦進了鎮裡的話，能儘快遇見。”
天放的神色平靜，沒有覺得太意外，在客棧的時候便知曉他們停留的地點。
話說在鎮上，略略挑剔些的客人應該都會選擇他們所在的這家客棧的。
這裡既然是鎮上最大的一家，還有迎合客人喜好的不同價位環境的房間，生意興隆是常態。
加上小夥計也提到廚子做菜好吃，會成爲另一個賣點的。
“有問題？”
天放坐下來，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