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伸出手，隨即揮了揮道，”不用了，你自退下吧。“
書房內重新恢復了寂靜。
片刻之後，室外等候着的侍從悄悄進來。
他蹲下身子，動作麻利的收拾乾淨地上的碎瓷殘片。
他的動作這樣輕，心中的壓力卻是顯而易見的，額頭上的汗都滴落下來了。
女帝坐在那裡，目光深沉，視線則一直追隨着侍從的動作。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高聳的城牆下，是國都城進出的門戶之地。
日期迫近，門口增派了許多守衛，來往的盤查更加嚴格，饒是這樣，進出國都城的行人依舊是有增無減。
這一日清早，國都城值守城門的衛兵，迎來了一列商隊。
西蘭的局勢，在北地戰端開啓之時就受到了影響，城中曾有過短暫的幾日蕭條。
之後因爲天災，導致戰局一度停滯，城中冷清了沒幾日的商鋪再度恢復了熱鬧場景。
隨着戰事一再的延期，甚至旁觀者都在揣測兩邊的人馬是否要坐下來和談。
這樣一來，城中的生意便更加興旺了，加之節日臨近，其熱鬧的程度並不遜色於以往的任何一個年頭。
進城的這一列商隊的人數不多，加起來大約十幾個，分坐了幾輛車子。
守城的衛兵很快便檢查完，順利放行了。
馬車穿過城門。緩緩駛進國都城。
商隊進城後直走，順着長街繞了個彎，一路上了橋。隨後幾個轉折，不多時，就停在了一家新開不久的酒坊跟前。
上頭下來的人要仔細看，纔會發覺他們跟西蘭國人的差異，這歸功於易容之後的效果。
酒坊的老闆似乎早就得了消息，乍一見到商隊的車馬停下，便衝着裡頭喊道：”小七。客人來了，還傻愣着幹什麼，趕緊出去啊！小七！“
......我站在蒸籠邊。看着上頭冒出的熱氣，目不轉睛的盯着，一不留神，身後燒火那位就抱肘看着我道：”還說讓我先嚐的。怎麼我瞧着。你自個兒不想錯過第一個的樣子。“
艾瑪，太陽打西邊兒出了，寶善居然跟我開起了玩笑，我剛纔見她彆彆扭扭的進來跟我說要幫忙，我心中的詫異勁兒還沒過去呢。
難道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果真是千古不變的真理麼？
我送了一個小香包，就收穫了友誼？
我轉頭改盯着她，馬上被她吸引了目光道：”注意你的姿態。這是......男人身上纔會出現的吧？“
我說你這銷魂的站姿！
寶善迅速放下了雙手，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了。我正尋思着她的反應，聽見她身後的說話聲，去而復返的腳步，知道是青芷跟谷蘭到了。
比起翠兒的手藝，還是差了一些，但是跟宮中製作的又有區別，主要是湖國的點心手藝一直都是名聲在外，我還是翠兒這般重量級的師傅親手教導過的。
”青芷姐姐，“我將她拉到屋外問，”這禮要是送到麟德殿，不會被退出來的吧？“
”不會不會，很新鮮，也好吃，小菱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手藝。“
我很想說，你看不出來的還有很多，但是眼下多事之秋，還是低調，低調一些好。
我如釋重負道：”姐姐，那就沒問題了。“
......入夜，青芷幫我找來的幾個盒子，還是上回蓬萊閣主樓那位差人送點心時候承裝的。
我皺眉看着上頭特有的標記，實在爲難。
我要這麼送去麟德殿，那位主兒會不會見了盒子就沒有胃口了？
猶豫着，心內合計，我轉頭去求了谷蘭。
她這會兒正在燈下繡花，繡的就是我今日給她帶回來的那一塊帕子。
谷蘭說了，上頭的花草雖然新鮮，也很別緻，但是看着偌大的一塊帕子上只有這一叢花未免也單調了些。
繡花是講究佈局的，將這塊帕子當成了畫布，自然要有應景的和諧的圖案構成。
谷蘭加上去的，就是一雙彩蝶。
我看她穿針引線，手指靈巧，針下的圖案更是栩栩欲生，忍不住湊上去道：”蘭姐姐，替我出個主意，管事費了功夫替我找來的盒子，送去麟德殿實在不太合適。“
”蘭姐姐，明早就要送去的，你能不能想法子替我修改修改，至少也別讓人看出是蓬萊閣主樓那位特有的東西啊。“
”小菱，聽青芷管事說，是給麟德殿底下人吃的，也需要這麼講究？“
”蘭姐姐，大官好見小鬼難纏，真要給那位貴主子送的，反而沒那麼多考究，就因爲要經過底下人的手，我才謹慎。“
谷蘭脣邊閃過一抹笑道：”小菱，你這丫頭越來越鬼靈精了，這纔到花圃幾天，比在集訓地的時候可滑頭多了。“
”姐姐怎麼能這麼說，“我皺眉道，”在宮裡要是看不懂這些門道，哪一天遭了罪都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呢？“
”不是天生的，也在這裡練出來了，誰不想日子好過些呢？“
我的話，引得谷蘭陷入了沉思，表情很是複雜。
我推了推她胳膊，谷蘭接續剛纔的話題道：“可我看你這麼上心，是不是預備給了皇貴君的？”
“姐姐別亂猜了，”我當然不會說出實情，打了個馬虎眼道，“多下點功夫，萬一他們送去給皇貴君，也不會被責怪，總要留一手的。”
我既不能透露真相，也不想把話給說死。
“青芷姐姐曉得點心的用途才替我找盒子，但是咱們這裡有的東西。都帶了蓬萊閣的印跡。”
”你不是不曉得蓬萊閣跟麟德殿——兩邊的關係微妙，”我對着谷蘭直言，“雖然是我親手做的點心。我也算是半個蓬萊閣的人，但是能避嫌還是要避一避的，姐姐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先前我還當你夜半來找我爲了何事呢，“谷蘭停下手中的繡活，笑着看了我一眼道，”這個不難，我幫你就是了。“
......片刻之後。我從她屋內出來，手上提着的盒子已經變了一個樣，眼下瞧着。倒像是穿越前多見的某國風格，盒子外頭還用精緻的帕子包裹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都是賞心悅目的，我做的點心一放進去。看上去可比國都城那些老字號做的精美多了。
好比美人穿着的華裳！
......這一夜。註定是心緒難平，一整天出門遇上的事兒，需要慢慢消化。
賀衍之林中說出的那一番話，更是費我思量。
還有從來不消停的主樓，我在想，若是明早就來了命令，我該如何是好。
輾轉反覆，我又失眠了！
終於鬱悶的爬起來。放棄了睡覺的念頭。
走到窗邊，看着遠處徹夜未熄燈的蓬萊閣主樓。我的目光定定的，怎麼都移不開。
從那一晚引出門到今夜，幾天過去了，倒是沒有什麼人再來光顧這簡陋的小屋，力圖弄出點動靜來引開我。
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懷着點期待，又像是在逃避，總覺得一天之內發生了那麼多事情，難道就不需要一個落幕麼？
今夜沒有月，天邊隱約有云層在翻動，突如其來的閃電劃破了黑幕，竟然是難得一見的冬雷。
我正立在窗前觀望，眼神驚異地朝着天際看去。
烏雲壓城，再一道閃電襲來！
身子僵了僵，我靜立在窗前，一瞬間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冬夜的閃電照亮了國都城。
同樣也照亮城內一隅的小院。
戲班主站在窗前看着夜色深沉，天邊接踵而來的一道道亮光，心裡難免擔憂，他遲疑片刻，立即找來了戲班子幾個年輕人收拾院中擱着的道具。
五彩旗子，練功用的刀槍把子，一樣一樣被轉移到了屋內。
幹活的年輕人忙裡偷閒問了一句：“班主，怎麼想起都收齊了？”
戲班主低聲道：”看這天，怕是不久之後會有場大雨，萬一落下來，到時候來不及收可就麻煩了。“
眼神一轉，他的視線掠過小院內東面的那間屋子，亮着昏黃的燈光，燈影底下是個清瘦的側影。
來了小院兩天，那人除了初三出去過一趟，其餘時間連飯都是小學徒送進去的。
對外的說法是他練功倒了嗓子，這幾日就停練保養着，預備着進宮的。
班主的眼中劃過一抹憂思，從白先生走了開始，他心就一直懸着。
屋檐下的爐子正冒着白氣，氤氳在夜色中，茶香和着水汽一齊飄散開，戲班主招手喚了一個小學徒過來。
”去替......白先生送茶。“
......一道閃電照亮了蓬萊閣的院子，女帝從屋內出來，目光迅速轉移到了遠處的天空中。
”要下雨了，陛下。“留在院中守候着的女官上前輕聲道。
女帝的臉色卻比眼前的天幕更加陰沉，她心事重重的邁出了小院，腳步生風離開了。
蓬萊閣主樓，同樣有人正倚靠在窗前看着外頭的天空，見到接連而來的閃電將天空撕開，將那一整片天際都照亮。
墨言斟酌了一番，無奈的上前道：“公子，您何必出言氣陛下？”
窗前倚靠着的人轉過頭來，姿態閒然，眼眸微微流轉看向墨言，粲然一笑道：“你擔心什麼？”
（ps：剛存起萬字，一忙，三天就用完了，存稿存不住，着急腫麼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