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看過，發現整條長廊內無人走動後，我才進了自個兒住的屋子關上房門。
不需要等多久，住店出門的客人都會陸續回來的。
那個時候就到了客棧大廚房的師傅該預備晚飯的時辰。
我在小鎮的客棧住下，到現在爲止還沒機會好好嚐嚐大廚房那位師傅的手藝。
小夥計給我的那一碗魚面，只能算是淺嘗輒止。
要品嚐過他做的菜纔能有個結論。
雖然眼下客棧是少有異族的人進來住，但是聽掌櫃的說起，這裡的大師傅手藝着實不錯，不知不覺中讓我多了些期待。
我將屋內再次收拾了一遍。
跟客棧小夥計說好了計劃，所以暫時等着，安心等待着。
打量了室內一圈，視線掠過某處，我走到櫃子旁。
伸手整理上頭堆放的那些東西，尤其是櫃子上擱着的那個打開的包袱，我仔細整理了一遍。
去往北地，要是搭不到順風車，要把我帶的行李精簡。
這個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爲不可能帶着那麼多東西上路的。
我一個人，還得用走的，終究沒法負擔起太多東西。
我推測即便是勉強帶走了，等出鎮子走不了多遠的路，恐怕還得扔東西。
倒不如出發前先考慮好了，人還是要懂得取捨的。
將行李中不太用得上的那些物品提前處理掉，剩餘的那些得隨身帶着的東西就少了。
保存體力，天氣極其寒冷的情況下，負重行走勢必會更累。
想來想去，要在鎮上找找機會。
我怎麼想都覺得順風車的事情很要緊，要抓緊去辦。
我回想起進鎮的時候，鏢局的車子是一路到了鎮中心的。
鏢局的人因爲我在途中出手相助，將我帶到南華鎮算是給個順水人情。
他們有顧慮，所以一到鎮中心，就將我放下了。
被我救治的那位傷員說起過。他們接下的任務，其中有一項約定是不能透露僱主的訊息，所以做法是可以理解的。
當時看到的那些車窗外經過的馬車，似乎都是沿着大路往鎮東南去。
出了南華鎮。我記得地圖上標示出的大路的確是在鎮子的東南邊。
意味着那些馬車匯聚的地點，離眼下我住的客棧並不遠。
給我提供了另一個機會！
等會兒跟着小夥計出去採買大廚房缺少的食材，時間允許的情況下，讓他直接引路帶着我去看看。
不是正好麼？都不用多考慮怎麼才能讓他帶我過去了！
我想大致瞭解一下行情，知道最近這幾天從南華鎮出發的商隊數量到底有多少！
這一點十分重要。
若是去北地的馬車或者隊伍不止一兩個。每日裡經過南華鎮的數量不少，那麼......我比較容易找到機會說服對方，可以捎帶我一程。
王師是沒有進到南華鎮，停在了鎮子西北方向。
不過他們的隊伍一旦開始行軍，速度遠非我這個靠着兩條腿走路的人能比。
我沒得選擇，肯定要想辦法找到搭車的機會。
我不是去北地散心遊玩的，那樣的話纔沒有時間的緊迫感，我是有任務要做的，還很重要。
收拾完畢，算算總共耗去的時間......我在屋子裡等待了大約一刻鐘之後。估摸着應該差不多了，方纔重新開門出去。
走到外頭，忽然想起在茶樓內大嬸的一番話，覺得細節方面同樣不能大意疏忽了。
於是我又折回去，戴上了出門的”裝備“，看起來有些累贅的裝備，整理了一下。
要不是在南華鎮並且我有過被人錯認的先例，我真心不想用上。
......推門走出去，沿着長廊緩緩經過，聽到我路過的那幾間房間裡都有說話聲。
比之昨晚我經過的時候一片寂靜。真是太明顯了！
沿着長廊過去，除了先前關門最大聲的那位隔壁間的住客，盤點一下，幾乎每一間都有聲音。
唯獨經過其中某一間屋子的時候。我分明瞧見有個戴着帽子的身影探了探頭。
那人同樣戴着帷帽，看起來似乎跟我頭上戴着的帽子差不多樣式。
我說過，自打到了肅州附近，屢次見識到這般相對輕便些的帷帽，上頭遮擋的紗比較短，方便走動間靈活自在。
如同光線稍縱即逝。一秒關門不見，我睜大了眼睛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此人動作快得簡直難以想象！
我忽然想起，不就是先前在客棧前院撥開那幫人進來的那位麼？
肯定是他，當時進門，到他推開人羣，一直到身影消失在前院，同樣快得看不清。
離開一個怪人，又緊跟着來了一位。
快到什麼程度呢？
甚至我都沒看清楚那位的尊容，恍惚間知道是個身形高挑的人。
真是見鬼了！
我緊抿着脣站在原地，停了腳步。
手悄悄攥了一下，我心道如他這般身手，要是夜裡做賊的話......傳說中夜裡光顧客棧的那位賊偷就不夠看了！
恐怕客棧老闆跟小夥計卯足了勁兒都沒法堵住漏洞的。
拋開這個念頭，我搖了搖頭。
都怪傳言聽多了，怎麼看見一個陌生的住店客人都會有那麼多聯想呢？
走到樓梯口，我朝大廚房的方向張望了一眼，果然沒看到小夥計的身影。
倒是大廚房那位師傅，正在後院的水槽邊清洗着曬乾的菌子。
大師傅胖胖的，瞧着動作麻利。
他身旁的小竹筐裡，大半筐的幹菌子都洗完了呢！
熬煮高湯，還得先泡發清洗了，這類乾貨入湯，比新鮮的食材香氣濃郁上幾倍。
沒在大師傅的周圍看到客棧的小夥計，我覺得不用確認了！
這會兒他應該已經出了客棧的門，在我們說好的東面的小巷子口等着我呢！
只是當我走開的時候，目光也在那位大師傅的身上停留了幾秒鐘。
有些回憶涌上來，瞧着那個胖胖的背影讓我心裡有一剎那的感傷。
我是想起昔日在船上的生活了。
那會兒剛剛遇見某人。那些難忘的回憶，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涌上心頭。
......走到客棧的大堂，比較冷清，只有幾位看起來是剛住進來的客人正喝着茶吃着點心。
他們聚攏在一張桌子旁。口音有點差異，介乎肅州話跟南華鎮一帶方言的中間。
據我推測應該是附近山裡的山民。
穿戴看上去也比較符合我的推斷。
他們身上穿的皮襖子做工一般，式樣也一般。
仔細一瞧，肯定不是鎮上裁縫的手藝，應該是山民自制的。
不過我瞧着倒是挺暖和的。
尚且沒到晚飯的時候。客棧裡沒有熱的飯菜。
茶水是不缺的，昨晚我就嘗過的喝着挺不錯的茶。
我尚未走到他們坐的桌子旁的時候，視線有意無意掃了一眼周圍。
客棧掌櫃的這會兒也不在，可能是送走老友手底下的人之後便去休息了。
很好理解的，夜半還得同小夥計一起在客棧內巡視。
爲了保障住店客人財物的安全，一把年紀了都不得好好休息！
趁着這會兒天還沒黑，也沒到吃飯的時候，養養精神。
關於這件事，等會兒出門跟客棧小夥計碰面後，我可以好好問問他詳細的經過。
正待要過去。桌邊有個人擡起頭望過來。
我不想跟人對話，再說我眼下的裝扮也不適合停下來跟人多話，便無視那人詫異的目光，腳步加快出了底樓大堂的門。
......客棧臨街的前院，樓上一間屋子悄悄打開了一條窗縫。
從窗內隱隱向外張望的人臉上的表情冷漠，但是一雙眼睛定定地看着底下的身影出了客棧的院子。
目光透露了他的內心並不那麼平靜淡漠，相反的，有種發怒的前兆。
隱約還能從他的眼神中找到一絲絲潛藏的無奈。
他的視線跟隨着，不多時瞧見那傢伙進了客棧東面的一條巷子裡，出來的時候變成了兩個人。
前面帶路的十分好認。就是客棧內的小夥計，身上裝扮一看就曉得。
他們行走的方向，是往南華鎮的東南邊去的。
少年關上了窗，同樣緊抿着脣。走到室內的桌子旁坐了下來。
......我從客棧的大門出來，心中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一次升起來。
我總覺得似乎在哪一處角落有人一直在默默盯着我。
可是我在街上也數次查看過，眼下住店的那位古怪的客人也離開了。
我是親眼瞧見客棧掌櫃的還將包袱綁在馬背上，囑託他帶給自個兒那位居住在北琅山一帶茶園內的老友的。
全程見證過，那個人不可能去而復返！
我拋下心中的那點懷疑，眼前不遠處就是東面的小巷子入口了。
我瞧見客棧的小夥計從巷子口探出腦袋往我所在的方向張望了一眼。
跟我視線對上。他衝着我一笑。
走近了些，我打量他，見到他手上是空着的，不禁問道：“客棧的那位大師傅沒給你寫張單子麼？”
昨晚他幫着我燒火，我跟他說了挺多話的，知道小夥計識字，放在南華鎮這種小地方，還是在客棧打雜的，實屬難得！
小夥計避開我的視線，靦腆地低下頭道：“不用寫的，我都能記住。”
我會意的點頭道：“記性很好啊。”
“統共幾樣東西，要是連這個都記不住，都不用在客棧做事了。”
小夥計頓了頓，看了我一眼笑道：“掌櫃的以前還讓我記住客人的名字呢。“
我睜大眼睛望着他，帷帽擋住了我的面容，但是目光是能透過那層薄紗的，離我很近的人能感覺到。
我回神意識到那樣看着他不太好，連忙轉開了視線。
”那些長住的客人，進門的時候跟人家招呼一聲，下回到了南華鎮還住這家店。”
“沒錯！”我認爲客棧掌櫃的話很有道理，所謂賓至如歸，不就是這種感受麼？
懂得客人的心理，體現在一些細節上。
夜裡起來巡視，同樣是客棧掌櫃的在乎客人的安全。
要不是戰事波及到，我想象得出前幾年他們這裡生意的熱鬧程度的。
一個會經營的掌櫃，纔有機會賺來更多的銀子啊！
我擡起頭看了看遠處的街上，這會兒天色慢慢暗下來，我能看到街上經過的行人略略少了一些。
估計到了吃晚飯的時候，街上的人會更少的。
人羣就像游魚般游到分佈在街上的各家食肆去了。
本地的居民，當然會回去自個兒的家中吃飯。
小夥計走在前面帶路，我倆往鎮子東南邊走。
我想起鎮北市集的事情，靠近他一步打算先問問那位武大夫的事。
話說，小夥計來鎮上幾年了，他就沒聽過武玉爹爹的事情麼？
我沒聽他提起，正好趁着兩個人一同走的機會詢問。
我有感覺，在街上說話比在客棧裡頭自在，好像那一道盯着的視線消失了。
我一問，小夥計立刻回答道：“知道啊，鎮上的武大夫啊，但是我見到他的機會很少。”
“這幾年合在一塊兒，就見過不到三回。”小夥計明顯楞了一下，隨後他低頭想了想道，“咱們離武大夫住的地方還挺遠的。“
”倒是離鎮東南那位劉大夫近一些。”
他看着我，忽然間問：“您怎麼想起要問我這個？”
小夥計疑惑地看着我，語氣中多少帶了點探究的意思，他停了一下接續道，“您是在鎮上聽說了什麼？”
語罷，隔開小會兒，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主要是沒想好到底怎麼應答他。
我瞧見小夥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道：“您說的，我想起來了！“
”您說的武大夫，好像前一陣子就離開鎮上去了西蘭南吧！”
這傢伙，也夠後知後覺的。
武玉爹爹的行蹤，鎮上很多居民都更加了解，連那位從別的地方趕來的老鄰居，中年大嬸都比他知道得清楚啊！
不過，我想想也是，住客棧的多數是商旅，看病的機會並不多。
那些特意來看病的山民，既然目標是到了鎮上就要找尋武大夫的，哪裡會在客棧停留。
至於留下看病的那些人，肯定就在武大夫住的巷子附近找個落腳點，沒理由還得跑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