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頭的山民聽到後接話：“今年確實不太對勁，就從北地的天災開始鬧的。”
“咱們村子裡也有房子垮塌！”
聽言，我情不自禁地看向窗外。
此時我們經過的小道都在林中。
從窗口望出去，沿途能望見遠處陡峭的山坡。
加上山民跟陳響說話間提及的事情，會讓人心中生出壓抑的感覺來。
山民接着道：“地震的時候倒是沒塌，只是牆上有些裂縫，等後來雨水一下來，房子就撐不住了。”
我想起上回在國都城聽到的關於北地的傳聞，打量了陳響一眼問道：“上次地震的時候，顧將軍不是在北地......安撫這裡的老百姓麼？”
聞言，陳響立刻朝我看來，他眼中閃過疑問：“對啊，小林，你想說什麼？”
“陳大哥，有件事我想問問你......那會兒你有沒有到過一線戰場？”
我思索後，抿了抿脣看向他接續道：“就是如今馬上要開戰的地點？”
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陳響跟我對上了視線道：“有啊，我有去過，小林。”
“據你所知......北地戰場附近的地形因爲地震的緣故，有沒有變化？”
我盯着他問道。
陳響撓撓頭想了一下後道：“這個......確實也有啊！”
他語氣一轉，對着我說：“不過那些對戰事沒有什麼影響的，倒是附近山中的老百姓受的影響更大一些。”
“就像他提到的一樣，山裡的房子有不少都垮塌了，特別是建好有些年頭的......”
馬車前座的山民聽得見我跟陳響在車廂裡的對話。
聽我們談話的間隙，他順口插了一句道：“咱們這裡還算是好的，好歹隔了一點距離，村裡的房子也修得比較牢固。”
陳響接話道：“沒錯，到了地震中心離得最近的地方，災情更重。”
我低頭想了想後又問：“那會兒在北地這一片......賑災應當是很繁忙瑣碎的事情，當時你們做事是很辛苦的吧？”
“是，來回附近村子，察看整修道路，而且那會兒鎮上都熱鬧得很。”
陳響語氣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心中不由得奇怪，看向他問：“陳大哥，怎麼說？”
“哦，那會兒來往的人多啊，”陳響頓了頓道，“鎮上不光有軍營的人。”
“當地的老百姓，跑來做買賣的商人......等等這些之外，還有不少異族人在附近出沒。”
陳響隨口將當時情形盤點了一遍。
他的語氣聽着像是不經意的，然而卻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
“陳大哥，你說那些異族人在鎮上出現，往來頻繁，他們冒出來是要做什麼？”
按理說，那會兒剛剛受過災，依照常理推測難道不應該遠離震中一帶，甚至是連北地鎮都離得遠一些麼？
地震這種事情是很難說的。
沒準還會有餘震波及，豈不是很危險？
我回想起在西南陲經歷過地震，當時的場景簡直是驚心動魄！
那會兒留在營地救治傷員，沒日沒夜的，十分辛苦。
現在回想起來，似乎就跟昨天經歷的一樣，因爲給我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那一刻我思緒飄遠，不禁想到西南陲那裡跟我有關聯的人，漸漸走神了。
聽到山民咳嗽，我才拉回了思緒。
想想剛纔的話題，我不禁看向陳響問：“陳大哥，異族人到了鎮上，莫非也幫着一塊兒賑災？”
這件事說起來可大可小，但是照這麼說的話，異族人豈不是一早就站了陣營？！
畢竟他們活動的範圍出現在北地鎮這一塊，而這裡是女帝治下的土地啊！
這片區域局勢敏感，而且還牽連到戰事......完全不像在肅州之類的地方，是不一樣的。
陳響聽言後迴應我道：“異族人......應該沒那麼好心吧！”
“那一陣他們來往的人是挺多的，不過沒瞧見你說的情況啊，小林。”
陳響應答了一句，隨後他的視線轉向躺在那邊昏迷不醒的傢伙身上。
看着他的氣色還是挺糟糕，陳響皺眉擡起頭對着我做了個動作。
我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道：“這種事我是絕對不能亂說的。”
“既然都跟韓將軍承諾過此人的性命無憂，就一定能脫險！”
“陳大哥，關於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小林，你對自己的醫術可是比功夫有信心多了。”
陳響打趣我一句道。
“那還用說嘛，”我思量後接話道，“我早說了要看跟誰比，你們都不懂醫術，我當然對自己有信心。”
新兵集訓地那些人加起來數量也不少，可是沒有一個懂醫術的，其實這類人才原本就是軍中稀缺。
一旦暴露了實力，就有機會改變命運了！
“功夫的話，你們都懂，都比我厲害，我就只能甘拜下風了。”
我會的那點功夫擱在平常人身上還算不錯，可是跟軍中歷練幾年的人肯定沒法比，體力上也遠遠不如他們。
加上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淡定的傢伙，實力更是超越陳響一大截。
反正我自問是沒法將我們放在一塊兒相提並論的。
“不過陳大哥，我學了點功夫，逃命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只是沒能力再去護着別人，我心裡很明白。”
“好吧！”
陳響盯着我看了看後嘴角揚起微笑了一下，“小林，你能自保也算是本事了！”
“沒錯！”
馬車繼續顛簸，我低頭思索着，耳邊再次傳來陳響的聲音。
“小林，你到了鎮上之後，怎麼打算？”
陳響似乎猶豫了小會兒才問出這個問題來。
我詫異地看向他道：“陳大哥，我自己沒法打算啊。”
“送傷員過去的話，會有接應的人吧？”我揣測道，“到時候要看宅院那邊怎麼安排我的任務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得先救治他，”我指了指平躺在馬車上的傢伙道，“總之......這件事是第一位的，比別的事情重要！”
我當面跟韓將軍談過，他的意思我很清楚，我跟他做了保證的。
“其餘的事情，都可以慢慢安排的，我不着急。”
“小林，如果他們讓你留在宅院裡，你會不會擔心？那邊可是......”
“不會！”
我打斷了陳響道：“其實沒什麼可擔心的，我想......都只是做事而已，算起來那邊應該不用集訓了，還能清閒一些。”
“小林，說不準他們會派你去別的營地協助軍醫的。”
“看他們怎麼安排，到時候再應對好了。”
......馬車從一條山溪邊經過，走在碎石灘附近。
我朝窗外看了一眼問道：“陳大哥，你們到營地來的時候走的是塌方的那條道路吧？”
“是啊，看到道上阻擋了，繞行纔過來的。”
“這條路你從前沒走過？”
一聽我的疑問，陳響立即否認道：“沒有。”
“上一批人到集訓地的時候，我去過一趟，”他補充了一句，“那會兒還是跟顧大將軍一同去的。”
我低頭想了想，聽見前座的山民道：“這條路村裡的人也走得少，難得經過的。”
“早先路上沒塌方的時候，應該是好好走大路的，爲何要從這裡繞行呢？”
我對着前座問了一句。
山民聽到後接話道：“你們肯定曉得山中的陷阱，就是用來抓捕活物的，咱們就挑了偏僻些的林子，裡頭都弄好了。”
“每隔一段時間，就到林子裡頭看一看，是不是抓到了。”
這個習慣就不單是北地這裡的山民有了，別的地方也是同樣的。
陳響的老家聽說是在西蘭中部的山裡。
此刻聽到山民提起，他也被帶動了興致，馬上接話道：“沒錯，我家附近也弄這些。”
他眨了眨眼睛道：“有時候運氣好了就能抓捕到，次數還不少呢！”
倆人打開了話匣子，開始交流起山中捕獵的經驗。
這會兒我接不上話，於是走到車廂角落內替平躺的那位切脈。
前座的另一個人，就跟沒有存在一樣，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
在他的沉默中，山民跟陳響隨意地說了些村裡的事情，無非都跟狩獵有關。
話語間，山民也提到了一句：“地震前後，異族人也到過咱們這附近，不知道來做什麼的。”
“他們進出山中，碰見過幾回村子裡的人。”
“是麼？你也碰見過？”
這句話是陳響問的，聽上去他也有點興趣，對於異族人在山中活動的事情。
山民簡單描述了一下當時的場景。
“地震不久後，有天我上山去打獵，走到半途瞧見山下有人沿着小道上來了，仔細一看是幾個異族人。”
“我不想跟他們碰面，就躲到林子裡想等他們經過後換個地方打獵。”
“後來......我瞧見他們一直沿着小道走到山頂去了。”
“結果還是碰見了？”我問了一句。
山民聽後接着道：“沒有，不過我在林子裡也待了小半天，沒瞧見他們下來，我猜......恐怕是走別的岔路出去了!”
“你碰見他們的時候，一共有幾個人？”
“三個，都是年輕人來着。”
“其實，咱們這裡的山路不好認，要是不熟悉地形的陌生人一不小心就會在山中迷路，很難出來的。”
山民語氣一轉，聲音壓低了幾分道：“異族人到山裡來，路要是不熟悉的話，還挺冒險的。”
我再次打量着陳響若有所思的道：“聽他這麼說......異族人的活動範圍都不拘在北地鎮上，連這一帶的山中幾乎都到過了吧？”
因爲這裡的位置十分偏僻，要是連此地都有異族人的足跡，我就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們幾乎走遍了北地一片。
“應該是的，”陳響語氣肯定地道，“賑災的時候......涉及的範圍很廣，能去的地方都要去走走，看看那邊的受災情況。”
“我跟着顧大將軍外出的時候，遇見異族人挺多的，確實是很偏的地方都有涉足。”
我的視線落在陳響的臉上問道：“既然你是和顧將軍一同外出的，異族人瞧見你們外出行走的隊伍難道不應該避讓麼？”
“他們居然都是......正面碰上的？”
我有一些迷惑，好像聽上去高調了一點吧！
異族人給我的印象的確要比中原人個性張揚一些，但是要跟西蘭軍中的人碰面......別說他們了，連老百姓都會盡量避免的。
聽言，陳響目光驚奇的望着我，稍後忍不住笑道：“小林，我很肯定你絕對沒來過北地。”
“這裡的地形路線你都不熟悉。”
我有些吃不準陳響說出這句話的意思，沉吟片刻後看着他追問：“難道我說的不對？”
陳響看着我目光定了定道：“小林，換成眼下的地形當然可以躲避，附近林木茂盛，隨便找個地方避開，等隊伍過去就行了！”
他頓了頓又道：“可是北地有些村子，建在比較危險的地方。”
“看着地形陡峭，進出的路只有一條！”
“這種情況下，要是去村子附近就沒法迴避的，一定會跟經過的人碰見。”
“顧大將軍未曾懷疑過？”
我低聲嘀咕了一句：“應該懷疑那些異族人的舉動啊......他們難道不反常麼？”
聽言，陳響認真地看向我道：“小林，顧將軍當然懷疑過。”
“不瞞你說，當時還曾經還派出過軍中的探子，喬裝後跟蹤那些異族人，沿途緊盯着暗中觀察他們的動向，但是的確沒找到什麼異常的地方。”
“就像是剛纔說的，他們除了進出小鎮，也在北地附近的山中活動，的確是走了不少路程，然而他們也沒有出格的舉動啊！”
我搖搖頭道：“不可能的，我不信。”
“陳大哥，我感覺異族人在附近頻繁活動......裡頭一定有貓膩，沒那麼簡單！”
陳響看着我道：“小林，他們可以在北地走動，不管是來做買賣還是外出遊玩......如果要動手，是要講依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