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後兩步，身子顫抖，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賀衍之皺眉道：”不是跟你說了，你不用在這裡跪着。“
我一句話都不敢說，心中不停的打鼓。
”小菱，你起來。“
我嘴脣動了動，暫時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我推翻之前所有的話！
我還是很害怕的，在我看到這兩樣留下很不好回憶的東西面前！
除開初見，我跟賀衍之後續的幾次見面都沒有在主樓的頂上，所以心情跟現在完全不同。
賀衍之慢慢靠近我，俯下身子，嘆了口氣道：“想不到在麟德殿，我的指令都不管用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思慮再三終於還是站起來，面對着他道：“皇貴君，我今日裡來只是爲了還禮的。”
他沒有說話，微微點了點頭。
室內一片安靜，是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的死寂。
隔了許久，我鼓起勇氣打破了沉默道：”我是個小宮女，只求平安的在宮裡呆着，等到了出去的時候，自然就走了，不該說的話，我絕對是一個字都不會提。“
”你進宮來，是爲了當個宮女？“
賀衍之嘴角帶起一抹笑，慢慢湊近我耳邊用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道，”麟德殿應該沒有你要的東西，蓬萊閣似乎也沒有。。。。。。這該如何是好呢？“
我用了極大的剋制力才壓住膽顫的情緒，低聲道：”皇貴君。我聽不懂您的意思。“
要是他治我的罪，這般應答我早就死了幾百回！
既然他連稱謂都不計較，那就表示是的確要跟我談話。
想想他說的藉口。算錯了時辰？！鬼才信他！
兵行險招！
他再一次擺明了不追究，放過我了，可是又跟抓住了把柄有何區別呢？
”小菱，跟你做一筆交易，“賀衍之語氣從容不迫的道，”你看如何？“
終於切入正題了，他有無數種方法可以避人耳目。我相信整個麟德殿，也沒有第二個倒黴鬼能親眼目睹他的秘密。
偏偏是我，他扣準了時機的。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現在好比是跟他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想到這裡，我就胸悶。
這種被人牽住鼻子走的感覺，太糟糕了！
他不會要我的命。卻用秘密牽制住了我。
賀衍之低頭看着我。語氣溫柔地道：”我願意出手幫你，你不妨跟我說說。“
”代價呢？“我沉默了許久，擡起頭注視他的雙眼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處，我從來都很清楚的。“
。。。。。。半個時辰之後，終於到了離開的時候。
我給室內放在牀邊那一盆紫色的小花澆水，動作很小心，賀衍之坐在一旁。他的視線始終圍繞着我的舉動。
”都好幾日沒澆過水了，麟德殿的侍從都這麼懶麼？“
我嘟囔了一句道。
”你錯了。“身旁的賀衍之聽到了我那聲抱怨。出聲迴應道。
”是我不准他們碰的。”
語罷，他站起身來，我下意識就放下手中拿着的小噴壺，飛快走過去，半道又頓了腳步。
現在應該不用我再扶着了吧。
賀衍之見到我的舉動，笑道：“主樓內來的人少，宮女更少。“
他放緩了語氣道一字一字的道：”你是唯一的一個能進我內室的人。”
我終於按捺不住情緒，在那一瞬間甚至忘記了害怕，定定的看着他皺眉：”皇貴君到底想說什麼？“
”你明白的。“
。。。。。。回頭看了一眼賀衍之，我停下了腳步道：”有件事要拜託你，我進院子的時候，見到了小明珠，就是託你安置的那個集訓地同住的小姑娘。“
賀衍之擡起頭望着我，笑道：”你總不會還要我出手去管院子裡的事情，要管，也不用等幾天了。“
”難道我跟你的交易現在就不作數了？“
”也是，“我嘆氣道，”都被你算準了，我總要答應的，但你也說了，還有幾天，小明珠在這裡，做的是粗活，早上連件冬衣都沒有。“
我神色黯然道：”你能給花圃都送衣服，難道還不能吩咐管事一聲。“
”花圃是因爲有你在。“
我囧了囧，竟無言以對。
哪怕前頭已經清楚了他的算計，這種話聽起來還是覺得彆扭。
我轉開腦袋不看賀衍之，低聲道：“你就算不願意自個兒出面特地囑咐管事，你也可以趁着在院子裡走動的時候，順帶提一句。”
視線轉回賀衍之的身上，他這張越來越驚豔的臉因了他對我的算計，現在我看着實在是刺眼。
我定了定神道：“麟德殿的整個地方都是你的，所有的人事都是你說了算，底下小宮女這點福利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賀衍之聽言不禁莞爾，這一次卻沒有說出跟剛纔一樣的話來截我的話茬兒。
我正暗自慶幸，他下一句話才叫我啞口無言。
”照這麼說，等你到了麟德殿，你也歸我說了算麼？“
。。。。。。清晨國都城的街道上，有三三兩兩的人影從石橋上走過。
時辰尚早，小巷深處的宅院內，老者剛剛纔起身，正興致勃勃的在樹底下活絡筋骨。
行雲流水般的打完一套拳，感覺氣息都順了，他才拉過樹底下的那張竹椅子，懶洋洋的坐上去迎着初升的朝陽而坐。
他正思量着待會兒要不要去西蘭東門附近打聽一下消息，小院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藍衣人負手走了進來。見到老者含笑道：“師傅，早！”
“早個屁！“老者只要一看見這個臭小子心情就瞬間糟糕了，也不看看昨晚是誰吵得他夜半都沒睡好。弄得他半夜醒來還以爲國都城內亂了呢。
”哎，我說，你走哪裡去啊？“老者見他打了個招呼便要離開，只好站起來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嘮叨，”哎，我說你到底幾個意思啊，夜半捆了一個人來。還扔在院子里弄出這麼大動靜來。“
”那人是誰啊？“老者語氣悶悶的道。
”您自個兒問問他不就知道了麼？“
藍衣人跟老者一前一後進了偏房內，裡面有個被捆住了手腳口中塞了布團的男人正對着門怒目而視。
老者昨夜睡意朦朦朧朧的，並未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此刻天光大亮，乍看之下，他忽然間發出一聲歡呼，眉開眼笑道：”好小子。你變孝順了啊！“
說罷。他擡手在藍衣人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道：”知道師傅我看你不順眼整個替身來讓我打一打好出氣是吧？“
“對了，我想起來你跟我說過，得去辦事離開幾日，這麼說留下個靶子讓我出氣？”
藍衣人斜眼看了看老者道：”您還不如說，我體諒您功夫不如我，找個不會功夫的替身好讓您不至於太丟臉比較合適。“
藍衣人嘴上絲毫不讓。
”臭小子，啊啊，你真是可惡！“
老者吹鬍子瞪眼一副準備要動手的模樣。轉頭好奇的看着眼前那隻被捆得結實的”糉子“道：”他怎麼跟你這麼像呢，你倆人不會是雙生子吧？“
老者的腦袋轉來轉去。對照兩個人的臉，從中找出了一絲趣味。
他知曉藍衣人出門必定易容過，現在的面貌也是做了手腳的，但還是從細微處辨認這兩個人相似的地方，越看越有興致。
藍衣人不回答，走到屋角落”糉子“的身邊，歪着頭想了想，俯下身子笑道：”先生別見怪，我昨夜還有事情要辦，不得已出此下策。“
”我這就替先生鬆綁。“
”糉子“聽罷他說的話，不但沒有感激，眼中的怒氣更甚了幾分。
”哎，我說，這個傢伙的脾氣可是很不好啊。“老者捋了捋鬍子道。
”師傅，您今日不是趕着去宮門口打聽消息麼？“藍衣人回頭道。
”對啊，“老者拍了拍腦門，起身就走，走到門口，轉身道，“你是跟他有事要說，莫不是跟你小師妹有關的？”
藍衣人無奈道：“絕對沒有，只是我自個兒的事情，小師妹還得過些天才能見到。”
門外的腳步聲遠去，藍衣人回眸笑道：”白先生，得罪了。“
。。。。。。我腳步沉重的走在竹林內，跟來的時候一樣，依舊是空無一人。
走到竹林的邊緣，見到先前送我來的那兩個侍從正等着。
見到我出來，其中一個人率先上前道：“小菱姑娘，皇貴君讓咱們送你出門。”
我手中空無一物，對於賀衍之的安排有些不解，但我也沒多問一句，順着來時路跟着這兩個人走就是了。
到偏門口的時候，小明珠等在樹底下，這次只有她一個人，不見先前那個跋扈的管事的蹤跡。
”小菱姐姐，“明珠跑過來，拉住我胳膊道，”你有空來這裡看看我，姐妹都不在，很冷清。“
”是你一心想着要來的，可不許跟我抱怨啊。“我瞧見明珠身上簇新的冬衣。
她順着我目光低頭，笑道：”皇貴君人可好了，剛纔讓管事送來的。“
”天冷了，你記得多穿點衣裳，我還得回去覆命。“
告別小明珠，心底很不是滋味，我走出麟德殿的偏門，一路走到了沿湖附近。
來時候寧靜的湖畔，此刻傳來噪雜聲，聽上去鬧騰騰的，有一堆人在說話。
我心中一驚，頓時想到莫非。。。。。。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