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那個人未曾正面碰到過，然而從他的行動中能瞧出對方竟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他留下的一些印跡，仔細想一想，的確覺得很奇怪。
我早就說過那個人的逃跑......看起來挺有章法的。
這應該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體會。
我之前就想問傲嬌少年了，包括那個人在山洞口做的掩飾。
我一路跟過來，瞧着他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跑，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
“你的意思是他熟悉附近地形，他的逃跑路線是計劃過的？”
少年望着我，目光一瞬不瞬的，他眼中有一絲懷疑。
“沒錯。”我毫不猶豫地迴應他道。
我看着傲嬌少年，眉頭一皺，喃喃自語道：“大少爺，你不覺得很奇怪麼？”
說話間，我嘆了一口氣，眼睛盯着身旁山洞的巖壁，好長一會兒都沒有做聲。
我在斟酌着要怎麼說能更快更明白的表達我自己的想法。
“他從異族營地出來可以說是僥倖，”我竭力緩和下緊繃的神情，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對着傲嬌少年低聲地道，“但你也跟我提到了他可能有防身的手段。”
我着意強調了一句：“使得他能順利離開營地而不干擾其他人的手段！”
我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我自己的思路，。
我想清楚後對着傲嬌少年繼續道：”大少爺，也可以理解成他跟咱們一樣。在外頭行走比較小心。“
少年聽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幽深的目光望着我，似乎在猜測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放緩了語氣對着他道：“不過就他逃跑的行爲來看，被抓到異族營地還是偶然的。“
“依我看，絕對不可能是他計劃中的。”
“他那些防身的手段，可以理解成對上危險時候的準備。”
“其實不論是誰都一樣，當覺得人身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會用得上。”
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前頭的路，看着山洞內蜿蜒的小道通往前頭。心內閃過一個念頭。
那人跑了，一定有下一個出口，那麼......另一邊會是什麼樣的景象呢？
我收回了視線。對着傲嬌少年接着道：“他從營地出來，毫不猶豫就往這條路跑了，他怎麼曉得營地的人不會往這裡追？他能確定？“
“好吧，就算他不確定。但是有些事做出來還是讓人詫異。”
傲嬌少年聽言跟我對上了視線。沒有開口看着我。
“大少爺，尤其山洞這裡，你想啊......他把路口都封住，萬一另一頭是不通的，”我歪着頭想了想，跟他挑明瞭道，“那人豈不是作繭自縛？”
他似乎太篤定了點，做事沒有考慮另一層後果。
照我看來。事出反常，當中必然有問題。
我想來想去。覺得他在偶然間將山洞口封住，然後進來發覺有另外出路的可能性很低。
倒是按照我對他的解釋，聽上去比較合理。
逃跑的那個人，對這一帶山中的地形可能比異族的人還了解呢！
再說了，他不是西蘭軍中的人，也不是山民，這兩條可是傲嬌少年親口跟我說的。
這樣一個普通人，誤入深山，身懷準備，然後被異族的人抓到......聽起來簡直太違和了啊！
聞言，少年垂下眼簾沉默了幾秒鐘後，重新擡起頭看着我道：“小菱，咱們在樹上看到的人不像是西蘭人。”
“你說他們是異族？”
雖然我不懂少年這個時候跟我轉了新的話題是幾個意思，我還是決定該順着他的思路先問問。
“好，你跟我都有懷疑的點，”我看着少年微微一愣，垂下眼瞼思慮了好一會兒。
洞中靜謐，一時間又只能聽見我跟他的呼吸聲了。
“大少爺，這會兒反正人已經從另一頭跑了，咱們未必追的上，”我沉默了片刻，擡起頭看着他，繼而語氣肯定地道，”咱們還不如冷靜下來，先將目前掌握的訊息梳理一遍。”
我對他提議：“你跟我一同說道說道。”
我的嘴角輕輕扯了扯，帶了點漫不經心的語氣，看着少年淡淡地道，“大少爺，不管怎麼說，咱們兩個人的智慧總是超過一個人的。”
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
我深信兩個人一起想，他跟我的角度不同，着重點有偏差。
認知上的差異，剛好能幫助我找到其中的破綻或線索。
“坦白地說，找找裡頭有沒有潛藏的線索，”我直截了當對着傲嬌少年提議道，“也好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
“咱們的時間不能老是耗在深山裡。”
我眼神專注地看着他，臉上帶着無奈的笑容
“去北地的任務是最關鍵的大事，別的都可以暫時放放的。”
思慮至此，我補充了一句道：“大少爺，你估計王師這會兒停留的地點會靠近哪邊呢？”
我曉得他們在路上，比想象中慢的速度北上，我不清楚軍中發生的事情，眼下也不知道他們停留的地點。
我想着問問傲嬌少年，這一次他會不會替我解惑或者跟我分析一下呢？
語罷，我擡起頭再一次望着他。
少年表情顯得很不自在，聞言頓了頓，思量了一會才語氣和緩地迴應我道：“小菱，應該過了南華鎮，這會兒在北上。”
“估計他們停留的地點不會離官道太遠。”
他沉默了一瞬，接續道：“最大的可能。他們會停在靠近官道附近的山谷腹地中。”
“有山有水的地方，臨時駐紮。”
我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看清楚傲嬌少年的表情。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握了握。
想想那個人離我還是很遠啊！
此刻，我在深山中，等到了北地，我還得尋找機會。
我收回思緒，看了少年一眼。
我尋思了片刻，脣邊掠過一抹淺淡的笑對着他道：“沒錯，跟我想的一樣。我覺得也是。”
從南華鎮過去的路段......那樣的地方我看過地圖，往北去的路上能數得出來。
我自問跟傲嬌少年說話還是比較坦白的。
加之地圖能看到，當初仰仗了他的功勞。
因此對話的時候。我同樣說得很明白。
......肅州的城東宅院內，天放站在院子裡，負手望着底下人種植的花叢。
上一次來肅州，派人精心佈置了屋子。
可惜到了今日。那個房間進去過的人除了護衛便只有天放自己。
他的目光朝着相鄰的院牆看了一眼。
肅州這一帶的宅院。大戶人家的宅子集中到了城東一帶。
天放早知隔壁人家似乎也不尋常，但是種種跡象表明他們跟西蘭南邊兒有扯不斷的關係。
這一點在今日碼頭碰見那幾個人之後，格外確定了。
派出去調查的護衛，來得及在離開肅州前有個結論麼？
天放還在等待中，等待他們的調查。
院中待了大約一刻鐘，天放緩步走近了宅院內的書房裡。
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邊翻閱書桌上放着的信件，一邊靜靜等候着。
茶水送來了第二輪。很快有一名護衛回來。
他先是到了院子裡，跟同伴小聲交談了一番。隨後他走到書房外。
在門口停下了腳步，他定了定神，之後上前伸手敲門。
屋內沒有迴應，護衛猶豫了幾秒鐘，打算再敲的時候，天放的聲音卻忽然間響起：“你進來。”
護衛推開了門，立刻走進去。
他走到天放的書桌旁，相隔大約一丈距離。
他望着書桌旁坐着的天放，看清楚他眼中的疲憊，小聲地道：“主上，咱們的人派出去，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護衛要探聽消息，一般來說不算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但是隔壁人家跟一般的大戶也有些不同，因此難度要高一些。
用了些手段，接觸他們家的底下人連續幾個之後，算是理出了一條線。
因爲兩家緊鄰着，距離上來說，是有優勢的。
相隔太近，動靜總是能聽到一些。
主上有了指令，先前那些被忽略的細節都被重新撿拾起來過濾一遍。
從他們初臨肅州碰見的隔壁人家大手筆的置辦物品，到隔壁精細的吃穿用度，例如那次運送山泉水，酒樓送食材等等曾經造成小範圍討論的話題。
在天放挑明瞭問話後，護衛們在底下一一回顧了遍。
“直接說，不用繞彎子。”天放放下茶盞看着他道。
他想知道最有用的線索，跟他關注的中心連接最緊密的，好判斷接下來該做的事情。
“是，主上，那批人的確是從西蘭南來的。“護衛語氣肯定地道。
“他們......今兒剛到的肅州，就是跟咱們差不多時候上岸的。”
“不過比咱們稍稍晚一點而已。”
在碼頭上，所有人都看見了吧！
天放望着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護衛低下頭道：“隔壁家的小主人，前些日子到的，但是後來他離開了肅州。“
聞言，天放詫異地看了護衛一眼道：“去了哪裡？”
“聽說是往北去了。”
護衛不由得多說了幾句：“他們的消息也封得嚴實，不曉得在顧忌什麼，但是宅院裡人手不止一個。”
“因此，總有些蛛絲馬跡露出來。”
“若是來源沒錯的話，他家小主人去的......應該是北地。”
護衛察覺到室內變得安靜，靜到讓人感覺有些不安，他們向來最怕在天放這裡碰到類似的局面，尤其是當一個人面對主上的時刻。
這種時候最是難熬，因爲接下來的話更加難說。
“前些日子，他們家小主人收留了一個朋友在他家宅院內暫住。”
“咱們的人仔細問了對方的樣貌。”
聞言，天放的視線再次集中到了護衛的臉上。
“宅院裡的人說是個男孩子，但是面貌長得極其清秀，”護衛眼神閃爍道，“院內還有些風言風語傳出來過，後來管事在私下裡說起，說是他家小主人在來肅州的路上相遇的。”
護衛一口氣說了好幾句，然而那種緊張的氣氛始終縈繞着，揮之不去。
“宅院內還有傳聞，說那人在路上救助過他家小主人。”
“後來呢？”天放從書桌旁站起身望着護衛追問道。
“主上，後來......那人聽說忽然間離開了不曉得爲什麼，好像，好像也是往北地方向去了。”
護衛飛快地擡起頭看了眼天放的神情，馬上垂低了腦袋道：”他們家小主人於是就追了過去，一路上還甩脫了跟從的護衛單獨行動。”
“他們家的護衛急得不行，折返肅州後悉數告知。”
“他們家的管事特意派人直接去往官道沿途的驛站，打算等他家小主人出現，到時候想辦法攔一攔的。”
“因爲小主人走得匆忙，宅院內還有很多事沒有人決定，連肅州跟北地相關的生意都耽誤了。”
天放看着護衛，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家小主人有信傳來麼？“
他不動聲色的移開打量護衛的目光，視線朝牆上的地圖處掃了一眼。
“有，聽說有的，”護衛說話間停頓了一下，垂在身側的雙手捏了捏衣角繼續道，“他家小主人說是等到了下一站，自然會有機會碰面，無需擔心。”
天放皺了皺眉，護衛接着道：“他們說的下一站，是南華鎮往北地方向去的下一站。”
“按照行程，追蹤的護衛多半該碰上他家小主人了，可是卻遲遲未見。”
“那麼，最後一次有他的消息是在哪裡的？”
護衛視線掠過牆上的地圖，走過去，對着天放指出了一個位置，他低聲道：“就是這一帶。”
南華鎮東北，那一大片茂盛的山林，地形複雜的山地！
天放怔怔地看了幾秒鐘，對着護衛揮手道：“你下去，等半個時辰後出發。”
護衛從書房內快步走了出去，關上門的剎那，忍不住伸手抹了抹額頭。
大冬天的，剛纔跟主上彙報情況出了一身的汗。
他嘆了口氣，對着院內快步迎上來的同伴，倆人一齊往院外的方向走去。
半個時辰後出發，路上總要做些提前的準備，他們得趕時間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