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今年教高一，對待工作仍然認真負責，但週末的時間大多用來複習考研。孫立主任是第一年幹領導，新官上任三把火，急切地想幹出來成績，恨不得老師時時刻刻都撲在工作上。他不知道從哪兒聽說夏小滿想考研，大會小會有意無意地敲打：“有些老師不安心工作，畢業好幾年了還想考研。考什麼研？就現在的就業形勢，你考上了也找不到工作。希望每位老師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工作纔是你們的衣食父母，成績纔是硬道理。期中考試成績考不好的，我要開大會批評。”小滿心想：“我考研又不佔用工作時間。你這當領導的管得也太寬了。”
期中考試後，成績很快出來了，級部主任把成績統計出來，發到每個老師手裡。小滿看到自己教的10班語文平均分有點低，感覺很意外，心中疑惑成績是不是算錯了。自己拿着計算器從頭到尾加了一遍，果然算錯了，把缺考的兩個同學的成績也算進去了，不光語文成績，所有科目10班的成績都算錯了。小滿找到10班的班主任，正碰到政治老師在那兒說成績算錯的事，沒想到10班的班主任呵呵笑着說：“算錯了就算錯了，不就兩個學生嗎？影響不了什麼。”政治老師說：“你不去找級部主任說說，把成績改過來啊。”“這麼點小事，別去找級部主任啦，給人家添麻煩。”班主任仍然笑呵呵地說。小滿心想人家班主任都不在乎，自己也算了吧。沒想到下午開會的時候，孫主任扯着嗓子把每科低於校平均分的老師批評了一頓，當然這裡麪包括小滿。小滿心中這個氣啊——這是當老師以來第一次因爲成績差挨領導批，真的成績差也就認了，被冤成這樣小滿就受不了了。開完會後，小滿立刻拿着成績單來到孫主任辦公室，把成績單往主任辦公桌上一放，說：“孫主任，你這成績算錯了。”小滿的聲音有點大，辦公室裡其他的領導和老師紛紛擡起頭往這邊看。孫主任的臉上立馬陰雲密佈，成績單看都沒看，厲聲說：“自己不好好教書，還說領導把成績算錯了，成績沒錯，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小滿說：“孫主任，你就是把成績算錯了。你把10班兩個缺考的0分成績也算在內。我已經把成績重新算了一遍，10班的語文成績高出校平均分2分。”孫主任看了看小滿，沒再說話，而是起身走出了辦公室，留小滿一人呆在那兒。旁邊一個教英語的黃老師走過來扯了扯小滿的袖子：“領導算錯了就算錯了，你跟領導犟什麼犟。快去跟人家道歉。”小滿走出辦公室，心想：“我又沒做錯什麼，我道什麼歉。領導犯了錯還不允許別人指出來嗎？”自己滿含怨氣地回到辦公室。
第二天，不知道這件事怎麼傳到了組長陳老師的耳朵裡。下班後陳老師就找她談話：“小滿，你還想不想在江宸市三中繼續工作。”小滿聽了一愣，說：“想啊。”陳老師立馬火了，拍着桌子說：“想啊，我還以爲你不打算在這兒混了呢。膽兒大了，還敢和領導犟嘴。你知不知道得罪領導的下場？”陳老師第一次發這麼大火，小滿害怕了，不敢再說一句話。“得罪領導的下場就是無論你多麼優秀，這輩子評優評先進落不到你頭上。尤其是得罪一個氣量狹窄的領導，這輩子你就完了，一輩子翻不了身。”小滿被嚇住了，喃喃道：“這麼嚴重啊。”“就這麼嚴重，這是你陳老師年輕時的教訓啊！我那時候在初中教書，年輕氣盛，得罪了一個級部主任，教書教了二十年還啥都不是，啥都沒有，職稱也評不上，後來找人調到了高中，纔不再受他的壓制。小滿啊。”陳老師忽然語重心長的說，“今時不同往日了，以前的許校長重人才重德行，語文組成績好，於老師和程老師先後當了級部主任。學校原先的領導，包括你們的張老師，做官從來沒有官架子，和和氣氣地對待老師。現在的這幾個剛上任的領導，你看看一個個擺譜擺的……物以類聚啊！這個馮校長在馮家鎮教委的時候，名聲就很臭，他調到我們學校了，馮家鎮的老師放鞭炮歡送啊，慶幸他們那兒少了一個禍害。小滿，這些事本來都不應該和你說的，但是你李老師臨走的時候叮囑我說你做人太耿直，一定會吃大虧。這些事和你說明白了，就是告訴你，有些人你不值當的和他去說理，說也說不通。”陳老師的一席話無異於在小滿的腦袋裡扔了一包炸彈——在小滿的腦海中，學校應該是一片淨土，領導都是像張老師那樣和善可親，耐心指導年輕人的前輩。如今看來，學校也早已不是一片淨土。
很快到了年底的表彰大會（高三老師的成績算起來麻煩，一般到每年年底表彰上一學期教高三的老師），像往年一樣，成績優秀的高三老師帶着大紅花、滿面笑容地走上前臺領獎，接過榮譽證書，也接過沉甸甸的紅包（獎金）。語文組只有田原獲得了江宸市三中優秀老師的稱號，也只有她的獎金超過了高三老師獎金的平均數。杜老師在辦公室爲語文組憤憤不平，尤其爲小滿憤憤不平：“上一屆高三語文成績這麼好，教體局都給我們發了個‘江宸市優秀備課組’的獎狀，學校卻不認可我們優秀？小滿的成績一直都很好，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怎麼也沒評上優秀？”“得罪人了吧。”陳老師悠悠地說出一句，立馬又加上幾句：“這些抱怨的話在辦公室說說算了，千萬別在外面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