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小滿結婚8年了，兒子越越（小名）也到了上學的年齡。爲了讓孩子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小滿和陳濤在上學前都沒有讓孩子學習太多的東西。所以，越越入學前會寫的字不超過十個，數學只會十以內的加減法（還是掰手指算出來的），英語更是一個單詞都不會。
江宸市實驗小學是市裡最好的小學，距離小滿家不到兩千米，越越理所當然地要上實驗小學。但是聽說實驗小學的許多孩子的家長非富即貴，給老師送禮的情況十分普遍，學校“風氣”不正。小滿自然不想助長這種歪風邪氣，但又怕不送禮會讓自家孩子“落單”，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很是擔憂。
她和陳濤從七月份開始就整天關注實驗小學公衆號的信息，七月中旬市教體局發佈各個小學的招生區域和麪試報到時間。實驗小學在八月初面試報到，需要家長的戶口本身份證房產證等等材料。
報到的這天，小滿和陳濤陪着越越一起來到了學校。離報到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校外已經裡三層外三層擠滿了家長。交通完全癱瘓，轎車被人羣困住，絲毫動彈不得。電動車肯定是騎不動的，就是推着也十分費力。每個人都領着孩子努力在人羣中扎出一條縫，向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的校門靠攏。
七點半的時候，學校一側的小門打開，家長們領着孩子魚貫而入。告示牌在顯眼的地方標示着：尊敬的各位家長，請您領着孩子到治學樓一樓和二樓教室面試報道，請先把相關材料交給面試老師查驗。
小滿和陳濤到治學樓前的時候，已經8點多了。他們進了樓，有一名老師帶領着他們來到二樓一個教室。陳濤和其他家長把材料交給老師，老師簡單查看後，禮貌地讓家長出去，留下孩子們參加面試。家長們心情緊張地擠在前門或後門，貼着玻璃瞅自家的孩子。小滿看到越越在教室裡好奇地瞅瞅這裡瞅瞅那裡，聽到老師叫名字就急急忙忙跑老師面前站好。老師問些什麼，小滿也沒聽到，只看到越越的嘴巴一張一合……沒過幾分鐘，越越就喜氣洋洋地從教室跑出來了，兩人趕緊問老師考的啥。越越自豪地說：“老師的問題我都答出來了。老師問2加3等於幾，我說5啊。老師又讓我背詩，我背的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老師誇我背的好呢。”陳濤笑着說：“我兒子表現真棒，走，咱去遊樂場玩。”
八月底，實驗小學的公衆號發佈了分班名單，要求家長帶領孩子週日去班級報到，越越被分到了9班。這次報到錯開了時間，1到13班上午報到，14到26班下午報到。小滿這天正好還沒開學，就帶着越越上午去班級報到。
9班在二樓，遠遠地看到一個腹部隆起好像懷孕的中年女教師站在教室門口，笑容滿面地邀請家長在教室門口的一張桌子上登記孩子姓名和父母電話號碼。登記完進入教室一看，家長和孩子已經來了許多，有站有坐。講臺上一位年輕秀氣的老師一邊整理書本，一邊說：“請各位家長領着孩子先隨便找個座位坐下，過一會兒我們開會發書。我們教室不大，一個孩子留下一位家長就可以了，其它家長可以離開了。”聽了老師的話，一些“爸爸”紛紛走出教室，媽媽們擁着孩子坐下，小滿也摟着越越找了個靠窗戶的地方坐下。可能家長都來全了，門外的女老師拿着登記本進入教室，關上了教室門。年輕女教師捋了捋長髮，微笑着說：“好，各位家長，我們開始開會。先簡單介紹一下自己，我姓周，是咱班的班主任，我教語文學科。這位剛纔讓你們登記的老師姓韓，她是咱班的數學老師，常年在這所小學任教，經驗豐富。這一年，就由我和韓老師陪各位小朋友一起度過。下面我們就說一下開學需要做的事情。請各位家長管好自己的孩子，請各位小朋友保持安靜。表現優秀的小朋友可以獲得“大拇指”貼畫獎勵哦。”說着舉起手中的“大拇指”，一羣小朋友立馬停止了唧唧歪歪，瞪大眼睛眼饞地瞅着“大拇指”。小滿感嘆不愧是市裡最有名的小學，對付這一羣熊孩子果然有辦法。
越越安靜地站着，認真地聽周老師講話。韓老師拿着“大拇指”在教室來回溜達，時不時拿出一個“大拇指”獎勵小朋友。不一會兒，就有許多小朋友得到了“大拇指”，一個個興奮地用手指捏着，就怕它跑了。越越一邊聽講一邊瞅韓老師，眼巴巴地盯着老師手中的“大拇指”。可惜韓老師就好像忘了窗邊的小朋友一樣，走過好幾趟，也沒給越越一個“大拇指”。小滿看看越越那個小可憐樣，心想：“這韓老師怎麼回事，看不到越越這麼安靜，這麼守紀律嗎？”
這時，“啊！我不聽你的，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不要上學……”一個小男孩連哭帶嚷地吼着。整個教室的孩子和家長都嚇了一跳，大家齊刷刷地扭頭看那個男孩：男孩扭着身子拼命想要掙脫媽媽，媽媽一臉通紅地使勁拽着他……最後，也沒有拽住，男孩哭着跑出了教室，媽媽緊跟着跑了出去……留下一屋子驚詫。周老師略顯尷尬地說：“剛上學，這孩子可能不太適應啊。我們繼續開會吧。”十分鐘後，媽媽領着哼哼唧唧的男孩回來了。坐下後，這小孩再沒有大鬧，卻也一直沒有安靜下來……一切還算正常，周老師又繼續開會，說了建班級羣的事，說了安全平臺的事……韓老師繼續溜達着發“大拇指”。又是十多分鐘過去了，越越仍然沒有得到大拇指，小滿回頭看了看——絕大部分小朋友都有了大拇指，有的甚至有兩三個。讓人驚訝的是——那個又哭又鬧的小男孩手裡竟然也拿着兩個大拇指！
會開完了，回家的路上，越越有些悶悶不樂。小滿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表現這麼好的孩子竟然沒有得到大拇指。小滿說：“越越，你表現得非常好。可是老師呢，有可能沒有看到越越的表現。我們這次來的有點晚，坐的位置靠邊。下次我們來的早點，坐最中間，老師就能看到越越的表現了。再說了，我們守紀律、認真聽講、好好學習是爲了自己長本事對不對？我們不是爲了老師的誇獎。越越，媽媽說的對不對？”越越咧嘴笑了：“媽媽，你不要勸我了，我不會傷心的。我是小小男子漢，纔不在乎這些小事呢。媽媽，我陪你去逛超市吧，你不是要買菜嗎？”“好的，我們家的小男子漢。”小滿愉快的答應着。
9月1號，是越越正式上學的第一天，這天下起了毛毛細雨。小滿和陳濤早晨七點就要去上班，沒法接送孩子，提前給孩子聯繫了有校車的託管。託管就在小區裡，兩人把孩子送到託管校車上，一再叮囑越越下校車後按照昨天走的路線去找一年級9班教室。過了一會兒，坐滿了小學生的校車出發了，孩子們把臉貼在車窗戶上和爸爸媽媽說“再見”，爸爸媽媽們戀戀不捨地揮着手，目送着自家的小寶貝……
到學校之後，前兩節沒課，小滿掏出手機打開“一年級9班家校羣”，羣裡已經攢了一堆的消息，班主任周老師連問：“到上課點了，怎麼還沒有見到陳曉萌、孫嘉合兩位小朋友？”後面是兩位小朋友爸媽的回信，都說送到校門口了，親眼看到孩子進去校門啦。後面其它家長說：“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是不是在校園裡貪玩不知道去教室？”……後來，周老師回信說：“不用擔心了，都找到了，班裡孩子現在都齊了。陳曉萌走錯班了，去3班教室坐了五分鐘，班主任發現不是他班學生；孫嘉合在校園花壇邊找到的。孩子太小，又是第一天開學，孩子找不到教室很正常，以後就不會啦。”
晚上，小滿回到家，陳濤已經把越越從託管接回了家。正在寫作業的越越看到媽媽回來了，蹦蹦跳跳地過來說：“媽媽，今天發生了好多好玩的事，老師教了我們好多東西。”小滿笑問：“是嗎？那你說說吧。”“今天老師給我們排了座位，我在第四排靠窗戶的地方，我同桌是個小女生，叫陳曉萌。——”“陳曉萌成你同桌了？”小滿驚訝地問。“是啊。她今天還來晚了呢，老師說她走錯班了。老師還和我們開玩笑，說一年級的班主任雨中整個校園轉悠着‘撈學生’。”越越哈哈笑起來：“撈學生。哈哈，學生又不是魚兒。”“對啦，媽媽，我們老師還安排了班幹部。媽媽，你猜誰是我們班班長？”越越止住笑，認真地讓媽媽猜。小滿心想我又不認識你班同學，怎麼猜？但是爲了配合兒子，便說：“難道是你同桌？”“不是不是，是昨天哭鼻子的那個。”“啊？”小滿驚訝不已，這個孩子好像都管不了自己啊，怎麼管班級？小滿說：“越越，我們不管誰當班長，我們管好自己，好好學習就行了。”“好的，媽媽。”說完小跑着回自己房間寫作業了。
越越睡覺後，小滿和陳濤說了昨天和今天越越上學的事兒，陳濤說：“是很奇怪啊。你那麼多同事，沒有認識實小的老師的嗎？找人打聽打聽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挺黑的啊。”陳濤這麼一說，小滿忽然想起，很要好的同事龔琳六年前不是調到實小了嗎，找她問問不就行了。
打電話過去，龔琳問了越越所在的班級，說：“我常年不教低年級，對他們的情況不大瞭解。我明天問問情況再和你說吧。”第二天晚上，龔琳打電話過來，說：“小滿啊，我問了。他們班主任周老師今年剛從鎮上調過來，還不大熟悉學校情況。數學老師韓老師在實小多年，幾乎每年都幹班主任，還是級部的備課組長。她今年懷孕了就不幹班主任了，但是領導讓她輔助剛來的周老師，所以，9班的好多事情其實是韓老師在管。你也知道這個學校有好多有錢有勢的家長，人家早在分班的時候就把兩個老師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了，有好多家長暑假就已經登過韓老師的家門了，像你這麼傻的媽媽可不多哦。不過，咱老師還是有優勢的，當老師的在哪個學校還能不認識幾個老師？咱倆十多年前就認識了，你我都是實在人，說吧，你想怎麼辦？你要想拉關係送錢財我立馬就和你聯繫，你要是相信自家孩子，就什麼也不用操心。咱當老師的都知道，孩子自己會學的，怎麼樣都不用操心；孩子自己不會學的，操碎心也不一定管用。”小滿說：“我們沒打算送錢財，就是覺得奇怪，所以問問。看來你們學校真的有股歪風啊。”“哎，哪個地方沒有歪風啊。你不在這個學校呆，你都不知道有些孩子的家長的背景，真不是咱一個小老師能惹得起的。你說人家家長混得那麼好，不在孩子身上使勁在哪裡使勁？有需求就會有市場，有利益追逐就會有歪風邪氣。好啦，我不和你說了，雖然下班了，我還有一堆的事要做呢，安全平臺還沒發佈任務呢。你也聽到啦，現在我這個手機就叮叮噹噹響個不停啊，感覺家長有個屁大的事也得找班主任。我一個小時不看手機，家長電話就能打上門。”小滿趕緊說：“好的好的，謝謝你啊。你趕緊忙吧。”
小滿和陳濤說了和龔琳通話的事，陳濤說：“咱家越越挺好的，不像個讓人操心的孩子。學校的事我們就不管了，我們就把老師讓家長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一個月過去了，“好孩子”越越還是讓家長“暴躁”了一次。第一次月考，越越語文考了85，數學82，這成績在班裡就是倒數。陳濤一看到試卷成績，拿起拖鞋就想揍越越，小滿急忙攔下他，把越越拉到臥室詳細詢問，越越委屈地說題目沒有拼音，好多題目都看不懂。小滿拿起試卷一看，果然是這樣。平時的試卷題目都有注音，爲什麼這次考試沒有注音？沒有注音爲什麼其它同學考這麼好呢？小滿正疑惑着，電話響了，是班主任周老師打過來的，周老師說：“越越媽媽，你不要責怪越越啊，越越學習很認真的。我們這次月考出題不規範，語文數學都沒有加拼音。所以這次考試識字不多的孩子就吃虧了。越越以前和我說過，爸爸媽媽沒有教他認太多字。所以這次考不好真的不能怪越越。你們不能批評他。”小滿說：“好的，周老師，我們知道了，我們不會批評他的，您放心吧。以前老覺得孩子小，不願意讓他早學東西，怕上學了對學習牴觸。我們以後多教他認字。”“越越媽媽，其實孩子在幼兒園時期會有一個階段願意學習，在那個階段應該滿足他願望，他也能很輕鬆地學到許多東西。越越錯過那個階段很可惜的，不過越越學東西挺快的，我們可以把題目中經常出現的字先教會他，比如‘填空’‘注音’‘和’等等。”“好的，謝謝周老師。”“不客氣越越媽媽，這次真的不怪越越。以後我們出題不會這麼出的。再見。”掛上電話後，小滿心想：“這個周老師細心又認真負責，而且很講究方法。碰到這麼一個老師越越很幸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