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饑荒賊如同失火一般狼奔豕突。道明臣一眼瞅見那個光着身子,手臂上文了只癩鷹的黃幫老大,正拎着一個大包準備往窗口跑去——此處並無後門。包是剛剛裝滿了賭資的包。道明臣一改剛剛世家華僑的儒雅形象,像一隻敏捷的大鳥,飛跨過賭檯,賭檯邊的荷官正在驚歎他的英姿(話外音:跨欄再不是黑人的專利,咱們中國人站起來了!),道明臣已經趕上了黃幫老大。
黃幫老大正操起一張椅子狠狠砸向窗戶,好象窗子和他有段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般,脆弱的窗戶在呻吟中化爲片片玉屑。眼看黃幫老大就要“斬開柵欄走猛虎,劈斷金鎖放蛟龍”!一把橫空出世的大手,硬是拉住黃幫老大的後腦的三層花皮腩肉,把他又拖回這個紛亂的紅塵。
如果時光能夠倒回,黃幫大哥一定會勤於減肥,不讓蹉跎的歲月在腦後再留下什麼時間的年輪。如果沒有這層三花肥腩,或許就不會被這雙手的主人挽留,如果不被挽留,可惜並沒有這麼多的如果、、、“是誰、、?”黃幫大哥一個硬生生的“鷂子翻身”,身形優美的恰如蘇聯體操隊揚科洛夫的“托馬斯迴旋”。幾個待在窗口的都是一臉衰像,個個都是嫌疑大大的。
“是他”!好幾個人的手指都指向了始作俑者,那雙大手的主人——道明臣。畢竟黃幫的飛哥的拳頭實在不是人力可違抗。
“小子,你活膩味了吧?”飛哥的鼻子都氣的變了模樣。經年練習拳擊的他已經很少能見到敢用目光挑釁他的人,居然今天被這個傢伙揪住腦後花皮給拉回來,實在是不怪飛哥要發火。看到大門口衝出的笨蛋已經被堵了回來,飛哥知道時間緊迫,連忙包交左手,一記式大力沉的右勾拳,由下至上,打向道明臣的左肋。
拳擊中有句術語“誰掌握了右路,誰就掌握了世界!”顯然飛哥正是右路公認的王者。煨罐般粗大的拳頭狠狠地和道明臣的左肋來了個零距離接觸。
道明臣的嘴裡翻滾着鹹鹹又鮮鮮的味道,宛如幼時的不小心吃進肚皮的鼻涕味道。這一下不是躲不掉,而是他看這拳打的實在是太帥,忍不住想試試威力如何。果然、、、、果然是不錯、、、飛哥看着面前的小子居然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飛出去,驚訝的看了看自己的拳頭,上面的老繭似乎都在嘲笑他的無能。浸淫多年的右拳再次炮彈般出膛,“媽的個巴子”!飛哥咬着牙,把洞房的力氣也使了出來,非把這個打扮酷似“海龜”的小子的鼻子打進*。
道明臣看到雷霆萬鈞的拳頭再次飛來,難以抑制內心的興奮,已經多久了,沒能遇到過對手了!趕緊兩腿一布,腰馬合一,也是一個直拳送了過去,正是當年的劉震撼劉大官人的橫掃越南的獨門絕學“黑虎掏心”。
火星撞地球一般,兩個拳頭親密無間地吻在一起。道明臣疼的直甩手,飛哥的臉原本是在獰笑的,一下子因爲感覺轉換落差太巨大,處於當機狀態。右路爲王了多年的拳頭像雞爪一樣舒展開來,旅行包老早也扔在了一旁。
看到旅行包上的“中國北京”四個字,道明臣的心花怒放,事不宜遲,趕緊操起包,兩個超重的鞭腿,先把周圍清開個場子。一個標準的男子奧運110米跨欄的騰越動作,剛剛跨上去,就是也和飛哥一樣,也來了個“鷂子翻身”,落地略顯不穩。原因是踏在了飛哥的受傷的右手上,往後踏了一小步。(扣1.5分)飛哥原本痛徹心扉的表情上又登時加上了“無語問蒼天”的poss。“怨恨,不甘,怒火,仇恨,痛苦、、、、”種種表情在這張淳樸的大臉上像電影菲林般切換,速度之快,恐怕連奧斯卡的老牌影帝克拉克蓋博也要自嘆不如。
道明臣這時無意去欣賞飛哥的演技,窗外,正站着幾個身穿綠色警服的公安。
大門口這時也進來一批警察。這麼多的饑荒賊,楞是沒跑掉一個。“厲害!組織縝密,行動統一,調度有序!不愧是人民警察!”道明臣由衷地爲人民警察的英姿喝彩。
“統統蹲下!說你呢!拎包的那個!”一聲暴喝打斷了他的瑕思。
道明臣趕緊蹲下,躲在人叢中,藉着人羣的掩護,悄悄地打開包,先抽了兩沓大團結,塞在腰裡不談。道明臣第一次羨慕起東洋人的身高,倘若像他們“兩拳頭抗了一張嘴”的身高,老早可以大大方方的藏錢,哪裡還要像這樣偷偷摸摸。
每個人搭着前面的人的肩膀,道明臣萬分不情願地看着灑了無數眼毒的包被收走。亦步亦趨地走到賭場外,一輛加重的東風卡正停在那兒呢。
道明臣看到小貝的“嘉陵”正挺在對面的法國梧桐下面,“人呢?”道明臣左右張望了一下,看見街角的弄堂(天都俚語,巷子的意思)里正探出了小貝那醒目的光頭。大牛的腦袋也立刻露出半邊,隨着他們露出的還有一個被蛇皮袋套着半邊的刀把。
“好傢伙!幸虧還沒動手!”道明臣的背冷汗直流。把塞在懷裡的錢,全部在上車時不經意地踢進車肚子。道明臣知道小貝他們現在肯定盯着自己呢。要不是看到警察有槍,估計已經上來搶人了。
一干饑荒賊全被肥碩的警察扭送到了派出所。一個一個全被扔進亭子間,等候處理。道明臣一進亭子間,真有回到從前的感覺,爬滿蝨子的牀鋪,昏暗的光線,充坼着各種古怪體液味道。“真象啊!”道明臣抽了抽鼻子,“再來點小越南的黑棒子煙就更象貓耳洞了!”
亭子間已經蹲了兩個饑荒賊在那了,闌干上還銬了一個滿臉鬍子,活象暴徒的兄臺。拇指銬把鬍子哥的身高硬是拔高了2cm,於是鬍子兄臺只能踮着腳尖去證明牛大的地心引力說是否正確,滾滾而下的汗珠證明了科學的不可動搖性和嚴肅。
“想不到肥碩如此的警察,居然也能有探索科學的勇氣和好學不倦的的精神!”道明臣搖頭晃腦地誇獎我們的公安同志。
鬍子老兄急死了,“大兄弟幫個忙,扶俺一下,這哪是什麼學習啊,這是牢房酷刑“女媧補天”!”
“都是賭徒,幹嘛這麼對你?”道明臣憤憤不平道。
“就是啊、、、這幫鳥公安”鬍子老兄偷看了一下外面,繼續道“他們說我在三個人中比較像老大!天,我又不認識他們!”哀怨的表情就是李後主也要欽佩。
道明臣差點沒笑死,看了看他,再看看牆角的兩個饑荒賊,“唔、、、是有點像!人民警察的警惕性很高嘛、、、”
鬍子老兄急死了,“兄弟託我一把,哥哥求你了,我的腳支持不住了!”道明臣看到他的腿的確是象打擺子(天都俚語,瘧疾的意思)一樣,知道的確是到了支持不住的時候了,趕緊脫下西服,把袖子在闌干上一挽,弄出了個鞦韆似的屁兜。鬍子老兄趕緊墊着腳坐了上去,長長舒了口氣。“兄弟!夠仗義,哥哥出去買件新的給你!”
“你這鬍子學的‘格瓦拉’吧?”道明臣挺羨慕他的這漂亮的鬍子。“嗨——別說了,這趟回去,我立馬把他給逛了!”
公安又送進了幾個饑荒賊,小小的亭子間登時人滿爲患。鬍子哥趕緊又裝出一副很痛苦的樣子,還好光線夠暗,公安沒注意到闌干上的花頭。
“蹲下!蹲下!”公安揮動着鍍鋅鋼管。(ps:當時打犯人,老是把警棍打斷,所以派出所一般是用自來水鍍鋅管)
“哐當”大門又關上了。
衆饑荒賊紛紛聊起來,幾句話一過,裡頭有幾個也是麻壇好手,當聽道明臣吹噓他是自學的咸豐六年的當湖十局的古譜麻將,紛紛用那種看“前輩”的崇拜眼神來看他。正聊的入港,門外一聲斷喝:“就是他!”
道明臣和衆饑荒賊擡起頭,道明臣心裡暗叫一聲“壞咯!”
真是山水有相逢,門外站着的正是打麻將時坐在天門的那個笨蛋,現在的他斜批着件警服,那裡還有當時落拓的模樣。嘴裡正在嚼着個雪白的饅首,亭子間外面的警察已經在用鍍鋅管在指着道明臣了問“是他嗎?”道明臣自己站了起來,不消吩咐,走了出去。
道明臣被帶到審訊室,正看到兩個被打的滿臉是血的饑荒賊往外拖,道明臣心知是心理攻勢,裝做很害怕的樣子,一臉的畏縮,戰戰兢兢地蹲在了地上。
仰頭看見一排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下面坐着三個公安,兩男一女,其中有一個就是當時坐天門的漢子。頗有三堂會審的風範。只是邊上有個小丫頭片子在寫作業。大概是哪個公安的千金吧,‘沙沙沙’的寫作業聲,略微有點破壞莊嚴氣氛。
“姓名?”批着警服的無間道大哥開了口。
“道明臣”
“職業?”
“個體戶”
“在哪開店,幹什麼?”坐在中間的一臉青春痘的記錄員擡了一下頭。
“海濱廣場,民族風情露天餐廳”道明臣驚慌的眼神象極了狼爪下的小白兔。
“我當啥大亨!大排擋老闆!”女公安冷笑道。
“挺有錢啊。打五十一百的麻將?”無間道大哥斜也了道明臣一眼,眼神中的威嚴彷彿能洞穿一切的罪惡。
“馬馬乎乎”道明臣一副討好的表情,“混碗飯吃吃!”
“老實點!”正在寫作業的小女孩擡起頭,嗲聲嗲氣的說了聲。語氣中的威嚴頗有無間道老大的真傳。
三個公安都笑了起來,女公安還愛憐地摸了摸丫頭的腦袋。
道明臣的臉被這聲斷喝嚇的都白了,宛如一隻受精,(呸,寫錯了)是受驚的小鳥。
正當他爲自己可以角逐威尼斯金熊獎的演技沾沾自喜時,中間的書記員在無間大哥示意下,抽出了一份卷宗讀了起來:“道明臣,男,漢族,生日:1955年4月26日星座:金牛座身高:178cm血型:o型籍貫:浙江紹興(以上皆是陳道明真實身份)
79年參加對越自衛反擊,在法卡,者陰山貓耳洞曾擊斃越方作戰人員十數名(含越方戰地護士一名),期間多次違反紀律,(打麻將,私自換俘)後在戰鬥中負傷,轉至後方757醫院療傷,住院期間搓敗越特的滲透,斃敵三名(兩男一女),在兩個女特投降的情況下,將俘虜殘忍殺害,手段過於激烈。377400部隊予以勸退。”公安書記員擡了擡頭看着目瞪口呆的道明臣,語氣裡充滿揶揄,“對不對?道明臣同志?”
無間道大哥猛地一拍桌子,“別裝傻充楞,我知道你們在部隊時就是喜歡研究玩弄別人的心理的方法!說,你贏的支票呢?”
道明臣翻了翻白眼;“不知道!你們不是什麼都收走了嗎?怎麼問我,我現在身上連褲帶都沒得!”
“胡說,贓款裡沒有支票,你把他弄哪兒去了?”無間大哥的威勢和牌桌上的*判若兩人。“快說——”!!
“我哪兒知道,我腦中一片空白!”道明臣臉上根本就是一臉的不相干,肉拓油。
“不知道?空白?”無間大哥的手摸向了桌上的一根鍍鋅自來水管,怒火已經象熔岩般翻騰。
“空白怎麼了?證明人類進化的化石現在不仍然有幾十萬年空白,國際上依然承認進化的真實性!你不要想狡辯!”公安書記員靈牙利齒地反駁道。到底是有文化的公安。
“臉怎麼紅了?”女公安趁熱打鐵。
“精神煥發”道明臣把衣襟一翻,打了個對摺。
“怎麼又白了?”
“防冷搽的蠟!”
(向經典的“智取威虎山”致敬)
“別整那沒用的,不給他顏色看看,這小子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無間道老大褪下批在身上的警服,把袖子高高捲起。
小女孩仰起頭叫道:“爸爸,爸爸、、‘清晰’的‘晰’是日字偏旁還是三點水?”
道明臣滿臉邪惡地一笑:“小妹妹,聽好了,‘晰’是日字旁,是“日”!”狠毒的眼神毫不顧忌地盯住了小丫頭。
兩個公安下意識地嚥了口口水,無間道大哥更是捏了捏手中的鍍鋅鋼管。
道明臣慢慢站起身,走到桌子前,從桌子上的煙殼裡抽出支菸,大咧咧點着。抓起了另外一根鍍鋅自來水管。
“幹什麼你?”公安書記員跳了起來。女公按一把將小女孩摟在懷裡,粉嫩的小臉被揉成了一堆肚肺狀。
“咯咯、、、、”鍍鋅水管在道明臣的雙手彎曲下,已經成了‘v’字形狀。(老伎倆了)鍍鋅鋼管表面的漆皮,隨着鋼管的變形,扭曲,不停地飛濺,凋落,灑了一桌面。
看着無間道大哥的表情,有點躍躍欲試,又有點投鼠忌器。道明臣依舊是那副老實的表情,“公安同志,沒事我先回亭子間去了。”
看到躲在女公安懷裡的小丫頭,道明臣露出一絲特邪惡的微笑,“小妹妹,再見!”
小丫頭的手在空中揮動了一下,“壞人!”,薄薄的小嘴莆一開口,就被女公安捂住了。
“坦白從寬,牢底做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道明臣一壁嚷嚷,一壁把桌上的“飛馬”煙順手牽了羊。
“砰——”被鎖着的大門被一腳踹了個大開,鐵皮的大門上諾大個深深的腳印。“公安同志!我提審完了,送我回去”道明臣輕輕向三個主審同志揮了揮手,對門口驚訝的一塌糊塗的哨兵說。
無間老大深深地打了個寒噤。“這世上怎麼有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