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邪惡，是你不相信我。不管我是盤古，還是慕長安，你從未信任過我。你不曾告訴我來自何方，卻僅憑你自己的臆斷，將我們分割開。你一直不希望與我有任何關係，你一直在努力將我們割裂。”慕長安吻着我的發間，溫柔地梳理我的髮絲。
可是他這看似溫柔的動作，卻讓我無比恐懼。彷彿他的手指是一把刀，正在把我一刀一刀凌遲。
“你不信我，推開我，捨棄我。當我是盤古時，你寧願自我犧牲，也不願意信我一次。當我是慕長安時，你寧願將不相干的陳婉塞給我，也不願給我機會。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我進了九州城，你是不是又要讓我錯過你的這一世。”
“影兒，你對任何人都那麼仁慈，卻爲何對我如此殘忍？你明明是我心尖的那滴血，卻一直想和我脫離開來。影兒啊，你真的好狠！”
慕長安聲音很輕，聽起來卻有些咬牙啓齒。
“我沉睡在混沌鍾，看着你和珞伽談笑風生。珞伽是我的愛和善，所以各位讓你信任和親近。從你存在那一刻開始，你便與之形影不離，他用各種方式保全你。在開天地那一刻，他忍受着支離破碎的痛苦，也要保全你。你只看到珞伽的犧牲，卻怎麼沒想到珞伽也是我的一部分，那也是我對你的心意啊。”
慕長安小心撫摸我的臉頰，姿勢那般溫柔，卻又那麼讓我心驚膽戰。
每一次他的靠近，都沒有這次來得讓我驚恐。
我們錯過了太多次，這一次恐怕也只能殊途同歸。
我滿臉的淚水，呼吸輕不可聞。我們明明是以最親密的姿勢擁抱着，我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
我的身體在變冷，我的靈魂在封凍。我永遠無法逃出這個怪圈，無法逃出命運對我的懲罰。
“你希望脫離我是嗎？我不會再給你這個機會。影兒，我要將我們永生永世捆綁在一起，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慕長安發出一絲笑意，帶着我衝出了冰池。
珞伽詫異地看着我們，又驚又喜。
可是，看着慕長安懷裡奄奄一息的我，他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冰冷的水已經徹底變成了藍色，水裡一些淡淡的亮點，多像一個個渴望得到重生的鬼魂。冰池只是一個容器，讓我暫時凝神困住萬鬼。
但池邊慢慢生長的彼岸花，開得妖冶詭異，美不勝收。
這多像那沉溺着靈魂的冥河，是鬼魂最終的歸宿。
冥河？！
一切都變了樣，慕長安後世困在棺槨裡的模樣歷歷在目。那面目全非的樣子，讓我心臟煎熬。我終於明白眼睜睜看着至愛之人走向毀滅是多大的懲罰和罪孽。
爲什麼？
我希望阻止，卻什麼也做不了。
如今的我如同植物人，除了任由慕長安所爲，根本無力反抗。
淚，不斷從我眼睛裡涌出。
藍色的液體，不斷滴落在冰池中。那毫無靈魂的水呀，竟因爲我的淚，變得格外幽冷溫潤。更有無限的苦澀。
苦海無邊。
我卻如何回頭是岸？
“萬鬼在影兒身體裡，我教你一個咒法，你可以將她體內的萬鬼渡到我身上。我再不願意她承受這樣的痛苦。珞伽，你知道的，我可以做到。”慕長安篤定地看着珞伽，將我放在冰面上。
珞伽若有所思，思考了許久後問道，“影兒怎麼啦？你確定這法術有效嗎？”
雖然懷疑，卻是信了三分。
一些事，無法言說。因爲那是血脈相承的篤定和不可逆轉。
“盤古之血，給養萬物。大地所有生命，都是盤古所化。我當初以爲，萬物幻化後徹底揮散。影兒不知所蹤，你也蕩然無存。但無即是有，執迷多年的信念，讓你們都得以轉世重生。可是影兒依舊沒有記憶，她原本就是我的影子，是我固執地剝除了她的記憶，讓她能夠安然存活。”
他愛憐地看了我一眼，露出無比眷戀的神色。
心頭血，不就是最在意最癡迷的那一滴麼？
“但，即使盤古的心頭血，卻也有枯竭的時候。”慕長安諱莫如深看了珞伽一眼，淡淡道，“可是大地萬物是盤古所化，血脈相承。心頭血無法承受的，盤古卻能承受。因爲這一切，本來
就是盤古本身。珞伽，你還擔心什麼？”
珞伽徹底震撼了。
他望着那毫無悲喜的男子，卻能感受到無比的強大和力量。這一切本就是他的，他當然可以有法子逆轉。
珞伽生出一股希望，驚喜道，“你想起來了？”
慕長安點頭，對珞伽道，“以血養血，以血生血。血液是萬物傳承的唯一紐帶，大地均是我所幻化，還有什麼不對的？我今日教你一個咒，這冰池也將成爲新的九重雪淵，也即是那深不可測的混沌鴻蒙。”
“什麼咒？”珞伽喃喃，卻是跪倒在慕長安面前，用力磕了一個響頭。
“血咒。以血還血，以血生血。輪迴不滅，往生不復。”慕長安小心地擦掉我眼角的淚水，低頭輕輕一吻。
“從此後，我們會永不分離。我的影子，你開心嗎？”
除了掉淚，我還可以做什麼。
他的嘴脣覆在我的臉頰上，我可以感受到所有感知，卻就是無法叫喊和移動。
血咒，這纔是血咒的緣由。
慕長安要用血液將我們捆綁起來，千年萬年，雪淵九重，冥河苦海……
是我，都是因爲我。
珞伽不要施咒，千萬不要啊！
可，珞伽虔誠匍匐在地上，崇敬道，“珞伽願意聽你的教誨。”
慕長安頷首一笑，彼岸花開，天地失色。
他是萬物的始源，是一切的開始。他的血液和力量，足以讓整個世界顛覆。
這本來就是他的，他可以爲所欲爲。
可後世魂飛魄散的他，要我怎麼承受？
慕長安，不要好不好？
我心中吶喊，卻是無能爲力。
沒有任何人能聽見我的心聲。
慕長安用指甲劃開了我的血管，慢慢將自己的血管貼向我。
“影兒，我們再也不要分開。我愛你，比你愛我還多了很多。你別怕，未來不管發生什麼，我陪着你。”
情話，卻如詛咒。
他將自己的命運和我鏈接起來，形成了這無數世的糾葛與輪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