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卻猛聽得謝楠生厲喝一聲,突然伸手將桌上的茶盞一拂,掃落在地,一時只聽得“叮哐”作響,地面狼籍,許多碗屑蹦至白清水與謝夫人腳旁,嚇得白清水一抖,耳聽得謝楠生道,“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有!”
白清水眼裡的淚緩緩流了出來,流成了兩條平靜的小河。
她擡起頭,望向了謝楠生。
謝楠生亦正望着她,紅了眼眶,喃喃道,“只要你說,我便信你……”
“我……”白清水張了張嘴,站起來,想衝至謝楠生跟前,“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
“那就是有了?”謝夫人亦站了起來,渾身發起抖來,不可置信道,“清水。我向來是拿你當女兒一般看的呀,你怎可如此對我,怎可如此對我謝家,怎可如此對我的念哥兒……”
一邊說,一邊竟也是聲淚俱下。
“娘……”白清水急道。
“你別叫我娘,我不是你娘!”謝夫人怒聲道。
白清水的淚便又滾了下來,又去看謝念生,”念哥兒……”
謝念生望着她的眼裡竟不知何時有了兩分防備,聽到她叫他,竟是退了兩步。
白清水只覺渾身都冒起冷汗來了,身子又晃了兩晃。
而今她是切切實實叫人拿住了把柄,黃泥巴落入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念哥兒,你聽三嫂說。”她心中恐慌,跨前一步急道。
謝夫人如何會給白清水機會,猛將謝念生往自己身後一攔,冷聲道,“還有什麼好說的?清水,你瞞得我好苦啊!”
“娘……”
“別再叫我娘,我從來便沒有你這樣的兒媳!”謝夫人厲聲喝道。
白清水的身子又晃了一晃,若非身後的紫鳶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只把她當場便要崴倒在地。
“除了郡主,其他人通通給我下去!”謝楠生坐在椅中沉聲吩咐,聲音冰冷得令她如同置身在寒冬臘月天裡。
謝夫人牽着謝念生的手,頭也不回的去了。一時紅櫻扶着弄梅,也退了下去。
“郡主……”紫鳶輕聲道。
“你也下去吧。”白清水無力的招了招手,在椅中坐了下來。
廳中靜得即便繡花針落地,也能將那聲音聽得清晰。
白清水微低着頭,心中的懊悔一層層往外泄。
是的,她後悔了。
早便後悔了,在謝府時便後悔了。
當初白氏的話說的是對的。
許多事不能做,許多話說不得。
傷人傷己的雙刃劍,而今她也可謂是自食苦果。
謝楠生也微低着頭,周身的氣息冰涼。
她與他相識這樣久,與他結爲夫妻這樣久,何時見過他這等冰冷的氣息?
大約是一顆心也叫她給傷透了。
“我……”她清了清嗓子,想要說點什麼。
方開口,謝楠生卻也開口道,“今日你做什麼去了?”
“我,我,我去……”
“去見康宗巖了罷
?”他連嘲諷她的話裡都是冷意,“你果真兩面三刀,朝秦暮楚!”
“我只是同他下了兩盤棋……”
“可當真難爲了你,一面要主持郡主府大局,一面還要與老情人相會,即然如此,你當初嫁給我做什麼!”
“你當初嫁給我做什麼白清水!”謝楠生猛擡起頭來,那雙桃花眼如是兩汪深潭,朝她吼了起來,“即然方子到了手,你不與他雙宿雙棲,你同我糾纏做什麼?!很好玩麼?你如此逗着我,很好玩麼?!”
“我當初要贖身,是你自己不讓我贖!”白清水亦脫口說道,“你開口便要五千兩,我哪裡拿的出五千兩……”
話沒說完,已經驀然變色,“我不是……”
“承認了?”謝楠生雙手撫着椅子,哈哈笑了起來,“承認了?你終於承認了!”
“我承認什麼啊?”白清水猛站起來,衝到他面前,急聲道,“你要我承認什麼啊?”
“承認你當初入我謝府來就沒安好心!承認你這些年拿我謝楠生當冤大頭,逗着我玩耍!承認你盜取我謝家祖宗傳下來的秘方,又親手交給了康宗巖!”謝楠生怒吼起來,雙眼變得赤紅。
“我承認我當初入謝府的確是事出有因,但是,但是我拿到方子以後,我並沒有交給他,我,我當時對你已經,已經有了……”
“你騙鬼去吧!”謝楠生猛然將桌上的餘下兩盒胭脂就手一拂,拂落在地,一時盒子碎裂,那色澤豔麗的胭脂撒落出來,濺到白清水的裙襬之上,頗是觸目。
“康家的胭脂都已經做出來了!同我謝府的一模一樣!不是你給的他,還能有誰!”謝楠生早已處於暴怒的邊緣。
“我……”白清水急道,“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此事定有蹊蹺,你知道我的,我沒有做就是沒有做的,我,我……是樑如玉,是樑如玉她安排的,她害我……”
“樑如玉都已經死了!”謝楠生喝道,“你將自己做過的事情,往一個死人身上推!你可別告訴我,你當初入我謝府,偷我的房子,將娘推下水,令念哥兒掉入冰窟窿裡,也是她樑如玉害的你!”
“我……”
“你真讓我噁心!白清水你讓我噁心!你對我做過的事情,對念哥兒做過的事情,對娘做過的事情,你甚至連大白小白也不放過!通通都讓我噁心!”
噁心。
白清水的身子又晃了一晃,她令他噁心。曾經那樣相愛的一個人,一起經了那樣許多驚心動魄之事的人,而今說她噁心。
她一屁股跌坐在椅中,無力的搖着頭,“我不是,我沒有……”
謝楠生眼裡也流出了眼淚來了,“原來的確是我錯了,我枉做小人。原來竟是毀了一樁姻緣啊,原來我纔是那個棒打鴛鴦之人啊……”
“不是,我不是,我沒有……”白清水一雙手緩緩捧上了自己的肚子,呆呆搖頭。
“好,好。”謝楠生點頭道,“我成全你就是了,白清水,我成全你。我這就去寫休書,我成全你……”
“你說什麼?”白清水猛的擡起頭來,不可置信的
望着他,“你說什麼?”
“我要休了你!”謝楠生咬着牙,一字一頓道。
“你要休我?”白清水站起來,兩步跨到謝楠生跟前,“你有膽再說一遍!”
“我說我要休了你!白清水,你無德無情,置我謝楠生於不孝不義之地,我要休了你!”
“你敢!”白清水的一雙眼裡幾乎能噴出火來,尖聲嘯道。
“我有什麼不敢的!你做出這樣的事,你令我謝楠生顏面掃地,來日歸天,也沒有臉面去見地下的祖宗,我爲何不敢!”
“郡主,郡主……”耳聽得身後急急傳來弄梅的聲音,不刻便到了她的身旁,竟來抓她的手,嘴中急呼,“郡主息怒,少爺,你與郡主是皇上賜的婚,不能說休便休的呀……”
“你給我躲開!”
白清水彼時早被謝楠生給氣昏了頭,出來勸和的又是這個她向來討厭的弄梅,加之此番起因,只怕也與這弄梅脫不了干係,一時如何能有好臉色給她?將她抓着自己的手猛的一甩,便把她給甩開了。
弄梅驚呼一聲,整個人竟是朝一旁的一把太師椅撞了過去,撲的撞在椅子扶手上,頓時臉色變得蒼白,捂着肚子痛呻一聲,人就滾到了地上。
“你怎麼了?”白清水見她面色痛苦,吃了一驚,急問道。
下一刻便見兩個人影急急衝了進來,嘴中大呼,“姨娘,姨娘,你怎麼了?姨娘……”
赫然是翠竹與墨菊兩個。
“呀,好多血。”墨菊驚呼一聲,指着弄梅的身下道。
白清水順着她所指望過去,果見弄梅身下緩緩有鮮紅的血淌了出來,觸目驚心的紅色,在燈火照射之下,泛起令人驚恐的光。
“少爺,姨娘她,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呀……”翠竹朝謝楠生痛呼道。
“什麼?”白清水捂着肚子急退了兩步,不可置信的望着謝楠生。
謝楠生臉上亦是難以置信的表情,顯然人也正處於呆傻之狀。
“你,你們……”白清水搖着頭,只覺眼前一暗,耳聽得紫鳶的驚呼傳來,“郡主!”
下一刻,她已經跌倒在了紫鳶的懷裡。
“郡主您怎麼了?您別嚇奴婢。”紫鳶一邊哭,一邊來掐白清水的人中。
白清水吃痛之下,竟又驚醒過來,眼望着謝楠生已經俯身抱起了弄梅,急急往外頭而去,一邊大喊,“大夫呢?快去傳大夫來!”
白清水的手幾乎能將紫鳶的手臂折斷,站起來尖叫了一聲,“謝楠生!”
謝楠生的腳步滯了一滯,到底是頭也不回,抱着弄梅急急去了。
白清水只覺喉中一甜,竟然撲的吐出一口鮮紅的血來。
“郡主!”紫鳶的眼淚在臉上放肆的流,猛將她摟在自己懷裡,哭喊道,“郡主你別嚇奴婢。來人吶,郡主吐血了,快傳太醫來,快傳太醫來呀……”
白清水無力的搖了搖頭,眼角又淌下兩行清淚來,抓着紫鳶的手道,“回王府,帶我回王府……”
言罷,眼睛一閉,便昏死在了紫鳶的懷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