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什麼事呢?
我咬脣沉思着。
如果,林暄妍想要的是我的錢,爲何轉去威脅小羽?
“星星……”
我正思索着,突然聽到許塵喊我的名字。
“星星,我很高興。”
“嗯?”我疑惑望向他,見他眸光異常晶亮。
許塵:“你願意和我說自己的事,我很高興。從前你有事都是自己扛,而我太過小心眼了,總想等着你坦白。從今往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別瞞着我了,我能爲你分擔的……”
許塵突如其來又誠摯剖白,我不知應該如何回饋。
這時,屋內的小羽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我連忙丟下許塵,跑進屋察看。
小羽並沒有醒,她緊閉雙眼,嘴裡嘟囔唸叨這什麼,她在牀上來回翻滾,額上滿滿都是溼汗。顯然,被夢魘糾纏難逃。
“小羽小羽!”我急聲喚她,並握緊她的手。
小羽霍然睜眼,大夢驚醒的她,瞬間恢復寧靜。我拍撫她的胳膊以安慰她。
“姐……”她乾澀發音,目光從我臉上滑過,最後落在許塵臉上。
“許塵!”她從牀上彈起,垂眸檢視自己的着裝,侷促不安地低喃道,“你怎麼來了……”
見狀,我站起:“你們先聊,我出去準備點吃的。”
“星星。”
許塵似有話要說,而我已擡手揮別。
輕闔上小羽的房門,我清晰體會到自己性格中鐵血的部分。或許,我與許塵,並非是單純的錯過。
見冰箱裡空空如也,我取衣出門採購,待我拎着食材回家時,發現家中黑漆一片,許塵和小羽已經走了。
落在家裡的手機屏幕是亮着的。我近前,見手機首頁飛上提醒,是許塵發來的信息,前三個字就是“對不起”。我沒有點開閱讀,只是訥訥想着,該說對不起的人,應是我。
這夜,我又失眠了。我躺牀上,用手機打開證券軟件,反覆點開“資金查詢”欄目看。看完關閉手機。隔了一會又打開。如此折騰了一遍又一遍。我重複這個動作直到天翻魚白。聽到窗外有汽笛聲鳴響,我驀然想起了自己的日記本。我跳下牀,從紙箱中翻出日記,一頁頁比着日期查閱,律照川生日那天,我果然有做記錄。
日記裡這樣寫——
“真倒黴。
竟然被他給抓了個正着……
我該怎麼辦?
若錯失這次,我怕沒再沒機會了。
高風險高回報。
賭一把!
明天去找駱冰,先把地搞定!!!”
什麼意思?
我將這則日誌反覆讀了幾遍,依舊覺得糊塗。
除了三個感嘆號,我還用紅色的筆在“地”這個字上重重畫個圈。
手上這本日記,我翻過幾遍了,並非沒讀到過這段。只是,以前讀完全不覺得它特別。
過去的我藏着太多秘密,生怕有人窺見心機般小心翼翼。即便在自己的日記裡也言辭隱晦,遍佈啞謎。那時候的我如何能想到,自己有天會記憶全失,通關秘籍反而成了書寫人也無法破解的天書。
這段前言不搭後語的記錄之下,寫着一行本市的某個地址。
地址……
我翻身下牀,打開電腦,在搜索欄裡鍵入這個地址,電腦立即彈出提示——“您要找的是:……”
屏幕一閃,電腦上出現幾個選項。
我貼近屏幕。地址指引我兩個地點:一是名爲“天使”的福利院;二是,名爲“雲端”的度假村。
兩處皆有數個聯絡電話。
微光初露的凌晨,我聽到廚房裡的舊龍頭有水滴砸落水面的清脆聲響。
在本能的驅使之下,我撥打了網站上記錄的電話,撥了數個無人接聽的電話後。突然從聽筒中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喂?您好,這裡是天使福利院。”
“啊,您好!”我摁住胸腔內遽然狂跳的心臟。
“您好……”對面也重複重複。
“我想請問,您是否認識一位名叫路參商的人……”
聽筒裡沉默了片刻,突然語義猶豫:“……星星,是你嗎?”
抓手機的手頓然收緊,我急切:“沒錯,我是星星,您是……駱冰?”看了一眼日記,試着喊出這個名字。
“啊!”電話那頭,有人激動尖叫起來。
我鎖門披衣衝下樓,坐上事先預約好的快車,“師傅,麻煩您快一點!”
彎繞前行,車子駛入郊區地界,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時,車子徒然衝入一片幽暗,順着黑色的柏油路蜿蜒上爬,不甚寬敞的路旁的,粗壯的樹木遮蔽視野,我感到一片奇怪的空茫。終於,車子停在一白色的大鐵門之前。稀薄晨光籠罩着一座破舊的院落。白色方形的門口掛着標牌。
我到了。
下了車,見院門前站着位穿白色正裝的年輕女子,黑色短髮迎風飛揚。她交握雙手在胸前,翹首探路頭,似在等待着什麼人。
直覺告訴我,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駱冰?”我猶豫輕喊出聲。
年輕女子聞聲扭過頭。見着我,她先是一愣,繼而快步向我奔來。她捏拳往我胸前輕輕一捶:“你這個沒良心的!什麼時候回來的?就算人在國外也可以發信息,再不行還可以寫信啊,你怎麼能玩失蹤呢,要不是阿律說你過得很好,我還以爲你離開地球了呢。”
雖她未使大力,我仍然感到悶疼。
“那個……”
“讓我看看——”她退開兩步觀察我,“瘦了!是不是吃不慣外面的食物?聽說國外的飯很難吃!”
“……不好意思。”我猶豫地打斷她的話,展着雙臂,原地轉了個圈,“我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我奇怪的問題令對方一愣,她微蹙眉,遲疑了片刻後說:“我是不是得說,哇,你變漂亮了!……路參商,你去了外國之後變得不謙虛了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
“冷不冷,我們別在門口杵着了,快到我辦公室裡暖暖!”
看來,她記憶的人,的確是我。
她上前挽住我的胳膊,親暱地領着我入內,外頭有些破,裡面則是熱鬧非常,無數小朋友正集中操場做着早操。
“你這麼久沒回來,覺得這裡變化大不大?”她指向庭院一角,“看,你種的玉蘭都長這麼大了!”
我順着她的指引看去,那個角落裡種着兩棵玉蘭。
“再過幾個月花開了就好看了。哦,左邊那棵是你種的,右邊那棵是阿律後來種的。”
這時,見一位大孩子領着一羣小豆丁提着塑料小桶晃晃悠悠排着隊迎面走來,小豆丁們見着駱冰就齊聲問好:“駱院長好!”
駱冰彎腰,主動向小豆丁們介紹我:“大家,這位就是我們的星星姐姐!”
我意外怔神之時,這羣朝氣四溢的小豆丁已擁住我,圍在我身邊仰着小臉龐嘰嘰喳喳——“原來你就是星星姐姐呀!”、“星星姐姐你好漂亮!”、“星星姐姐你會說英文嗎?”……
他們聲音又軟又甜,七嘴八舌地說着各種話,我蹲下來細聽他們。
原來,庭院裡左邊那玉蘭叫“星星樹”,圖書室名字是“星星圖書館”,對面棟細長條的高樓叫“星樓”,每年評選出優秀獎名稱是“星獎”……
“圖書室和獎學金也是你給的那筆錢辦的,所以就用你的名字命名了。”駱冰笑着解釋。
然後,她對小豆丁們說:“現在,院長姐姐和星星姐姐還有其他事情,你們該怎麼做?”
“院長再見,星星姐姐再見。”小豆丁們齊聲說着蹦蹦跳跳出了樓。
進到駱冰的辦公室裡,我才問:“原來你是院長?”她看上去年紀應與我相仿,這麼年輕都當院長了。
她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是副院長啦。託你的福,孤兒院現在運營順利。”
“我?”
“幸好有你,我們才度過難關。”她想爲我泡茶,卻半天沒找到茶葉,她打開窗外,對着外面經過的人喊了聲:“家裡來客人了。幫我泡壺茶送來。”外面人應着“好的”。
我思索着該如何說明來由:“你剛纔說的阿律……是律照川?”
“當然是他,不然還能有誰!”
果真是他。
“駱冰,我這次來,是來尋求幫助的。”我正襟,嚴肅道明來意。
駱冰見狀也嚴肅起來,她闔窗,在我面前落座。
“你說。”
“我,並不是你以爲的路參商。”
“你什麼意思?”對方拔高了音量。
“我不知道律照川是怎麼和你說的。我從沒出過國。我是,出事了。”即便事情過去這麼久,說起往事,我的聲音還是有些抖,我調整呼吸平穩聲調繼續,“簡單說來,我是在一次露營活動中出了意外,差點沒了。很幸運的,有人救了我。我揀回一條命,但我卻失憶了。”
駱冰驚愕捂嘴。
前一秒還沉浸重逢的喜悅中的她此刻如墮迷霧,目光與神情都迷離起來。
我從包裡拿出了自己的日記本,將它翻到今天早晨反覆閱讀的那一頁,然後遞給她——
“我是看了日記才找過來的。”
駱冰接過日記,將上面的字小聲念出:“真倒黴,竟然被他給抓了個正着……”
我耐心等她閱讀完畢,然後指着最後一行問:“這個‘地’——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她一凜,直視我的目光,嚴正:“是的,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