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茉莉追求莫韞時,幾乎把女人的臉面都丟光了。爲此,程箏然沒少笑話她。
很奇怪,當一個人對你很好時,反而覺得是累贅。要不是無法回報同樣的感情而感覺愧疚,要不是覺得對方攻勢太強而全神戒備。
所以哲學家說,水滿則溢。所以作家說,愛又何必百分百。
程箏然想,她和蕭逸的婚姻應該是病了。所以蕭逸覺得她膩歪,想在外面尋求新鮮感。同時,蕭逸又覺得她可有可無,無關緊要,所以白少雪懷孕,他毫不避諱地把人領回家,絲毫不在乎她的顏面。
程箏然有些後悔,那天她應該在蕭逸父母面前狠狠痛罵那對狗男女,重重打他們一頓,好好出氣。
但是,出完氣呢?
在婚姻中,她已經是失敗者,難道還要成爲別人的笑柄?與其接受他人同情的眼光和指指點點的議論,她寧願把所有孤單悲憤嚥到肚子裡,獨自一人品嚐。
但現在,摸着肚子裡的孩子,程箏然忽然覺得,即使這種她認爲很理智的做法,仍然不妥當。
她有孩子,她心情不好,對孩子不公平。
但失戀,婚變,對女人來說都是毀滅性的打擊,她需要時間接受,發泄情緒,乃至於安排以後的生活。
有那麼一瞬間,程箏然恨蕭逸。
要不是他負心薄倖,她何須經歷這些艱難困苦。
但程箏然不是一般人,她是從小經歷被父母拋棄,被姐妹陷害,被祖母嘲笑的孩子,這樣的孩子,在心理諮詢師的開導下,變得開朗,更懂得生命的意義。
諮詢師告訴她,心理學學到一定程度,會變得理智無情。
程箏然深以爲然。
用理智來控制任性,用理性約束感性,所有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放置在條條框框中,給那些不講理的事實一個合理的解釋。
比如,蕭逸曾經愛護她,現在愛護別人。
不是他負心,而是當初的感覺不在了。
不是蕭逸不負責任,而是他選擇負責的人不再是她。
不是蕭逸不好,而是她記憶中的他太好,所以無法接受他一點不好。
不是他們之間沒有愛情,而是他們都已經無法相互吸引。
程箏然苦笑一聲。現在她覺得很難受,但一個月以後,一年以後,十年以後呢?時間會把傷痛淡化,那時的她再想起現在的生活,也許會一笑了之吧。如此一想,所有的悲傷都顯得矯情。
既然打定主意結束,程箏然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他們當初一吻定情,現在也該好聚好散。
休息了兩天,程箏然在張媽的狂轟濫炸下吃了不少補品。
補品的名字她都聽過。都是她哄着顧茉莉吃過東西,當時顧茉莉吐得昏天黑死,她就覺得懷孕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真放在她身上,情況還好。除了味道難聞,吃的很撐,一切動能接受。
張媽不僅哄着她吃補品,還陪着她在小區樓下散步。
食補加運動,程箏然身體好了很多,鼓起勇氣和蕭逸短兵相接。
蕭逸現在是無事一身輕。接到程箏然的電話時,正在和白少雪看動畫片。
白少雪誒白少夜養的不知人間煙火,但並不是真的一無所知。但蕭逸以爲她單純,她也樂得裝。
蕭逸掛斷電話,和白少雪說:“我要出去。”
白少雪一聽就知道是程箏然的電話。
她不喜歡程箏然。那個女人仗着蕭逸喜歡她就無法無天,好幾次弄她下不了臺。抓住機會,她應該好好羞辱程箏然纔對得起自己白大小姐的身份。
白少雪說:“既然做戲要做全套,我也應該去吧。”
蕭逸定定看了她一眼。同意。
兩人是相親見面,見面地點是一家西餐廳。
相比尊貴奢華的五星級酒店,這間店的特色就是溫馨浪漫。程箏然選了盆栽後的座位,靠着牆幽幽地想,當時她心繫陸晨宇,對蕭逸很反感。沒想到短短一年的時間,她和陸晨宇分手和蕭逸結婚,又婚變。
蕭逸任由白少雪挽着手腕出現。
俊男美女,很吸引視線。程箏然聽到盆栽後的兩個年輕女孩說:“要是站在那男人旁邊的女人是我,我寧願折壽三年。”
另一個女孩說:“要是我能變成那女孩,我願意孤獨一輩子。”
程箏然笑。
蕭逸顏值高,她不是第一次知道,每次聽到,都是既驕傲又擔心。這樣出色的男人,是屬於她的。但因爲是屬於她的,她要時刻看好不能讓別人搶走。
蕭逸找到程箏然。
程箏然和上次見到的一樣,消瘦,臉色蒼白,好像這兩天的進補完全沒有效果。
白少雪咳嗽一聲,蕭逸幫她拉開座位。
兩人坐在一起,程箏然坐在他們對面。
還沒有正式離婚,就帶着小三在正室面前耀武揚威。程箏然皺眉,蕭逸居然敢這麼做。憑什麼?
她喜歡他,所以讓他肆無忌憚?
她在他心中毫無地位,所以他不在乎她的感受?
不管哪種說法,程箏然都覺得,她選擇結束這段感情,是正確的決定。
程箏然一言不發拿起菜單,從頭看到尾,再次從頭看到尾。
服務員保持友好的笑容,時刻準備記錄。
白少雪作爲客人,不等主人點菜就下單,是失禮的事,所以頻頻用眼神示意蕭逸。
蕭逸只是看着程箏然,好像很好奇她能弄出些什麼幺蛾子。
程箏然忽然覺得心累。
她一再下定決心,一再用理智壓制心中的憤恨、怨念、恐懼、失望,但最後,都變成自我攻擊。
他們分開,從此就是陌生人,只是她顧念舊情,放不開而已。這樣的她,真的很傻。
不再猶豫,念出一連竄菜名。
這些菜,都是他們首次見面點的菜,因爲多了一個人,程箏然又加了蕭逸喜歡的菜色。
白少雪喜滋滋地抱上自己喜歡的菜品。
程箏然特意要了一瓶果汁。因爲有兩個孕婦,程箏然還特意打趣,能否看在孕婦不能喝酒的情分上,今天不點酒
,喝果汁?
蕭逸點頭同意。
一桌飯,吃的安靜,時不時響起筷子捧在碗碟上的聲音。
程箏然想,她安排的最後晚餐,不應該是在這種沉默抑鬱的環境中結束。於是舉起杯,“其實這桌飯的意圖很明顯。
耶穌受難前也安排了一桌飯,預言有人會背叛他。我也不自量力預言一次,祝兩位感情和和美美,早日修成正果。”
白少雪臉色一僵。
最後晚餐上的預言,更像是詛咒。她不願意接受。轉頭看蕭逸,只覺得他堅硬的側臉佈滿烏雲,她一時不敢說話。
程箏然喝下果汁,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輕輕一笑,“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二位了。”起身,說:“對了,對了,我現在還佔着蕭太太的名頭,等這個孩子出生,白小姐就能如願以償。到時候這個孩子何去何從,還請白小姐高擡貴手。”
蕭逸臉色又冷了幾分。
白少雪卻知道程箏然的意思。
感情的事,從來都是男人主導,女人拼搏。程箏然一番話,既承認了失敗者的身份,又暗示希望不被他們打擾。
程箏然微笑,轉身,拿出生平所有的修養,儘量走的風華絕代。
勝利者,有勝利者的風光,失敗者,同樣有失敗者風度。
無需賭氣,無需自卑,只是人生際遇不同而已。從此天涯兩隔,再見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
顧茉莉知道程箏然和蕭逸好聚好散的全過程,氣得大罵:“當男人對你沒有感情,但有同情憐憫的時候,你就應該問他要錢,時過境遷,連同情憐憫都沒有了。你就什麼都不剩了。”
聲音太大,程箏然揉耳朵,“我有錢,不需要他出。而且他的錢,我不想用。不是高風亮節,就是用的噁心。”
顧茉莉繼續耳提面令,“你知道最有手腕的女人要做到什麼境界嗎?不是讓他最喜歡你一個人,而是掌控他的錢包。”接着,程箏然聽到顧茉莉聲音低了幾分,“瞪什麼瞪,秦川我告訴你,要是有一天我發現你和蕭逸一樣,我就拿着你的錢包離家出走。讓別的男人睡你老婆,花你的錢,做你兒子的爹!”
程箏然聽得發笑。
顧茉莉氣得口不擇言,全是因爲她被欺負。有這樣心心念念關心她的人,感覺真好。
回到家,程箏然主動和張媽商量保胎的事。
張媽大喜過望。
以前程箏然只是不拒絕,但實際操作起來,有些難度。要是她主動配合,保胎方案肯定事半功倍。
張媽開始喋喋不休唸叨。
程箏然心思恍惚了一下。要是她母親還活着,應該也會和張媽一樣,一心想着把最好的東西給自己。
活着不容易,總比死了好。最少,活着的人能改變世界,改變自己的生活,見更美的風景,吃美味的食物。
困擾多時的問題迎刃而解。
她有很多事要做。侷限在感情中,格局太小,浪費了時間精力。她忽的明白蕭逸說的很對。既然她有條件,應該把自己的價值發揮到最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