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九年(三十九)

自從嬴政的賜婚書下達之後.王家一家就開始籌辦起了婚禮.雖說距離婚期還有半月有餘.但是王家畢竟是朝廷重臣.又是秦王親自下書賜婚.所以不論是從禮節上還是面子上.都不能簡單了事.

這些天梓笙也一直幫着苒熙張羅成婚的事情.忙的不可開交.以至於每晚一回到清揚宮沾到枕頭就睡着了.嬴政每次來都看到梓笙已經歇下了.又是無奈.又是心疼.還有些小小的憤懣.自從婚書下達之後.自己已經連着半個多月沒有和清醒着的梓笙在一起了.真不知道.這丫頭怎麼會這麼上心.嬴政憤憤的想着.順手就脫了外衫.躺在梓笙的身旁.

“陛下.廷尉大人有急事要報.”趙高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方纔見李斯面色沉重.料到應是緊急事態.便讓李斯先在永安宮偏殿候着.自己拔腿就來清揚宮找嬴政了.

“你慌什麼.起來說話.”嬴政纔剛躺下沒多久.就被趙高這一嗓子給喊起來了.

“陛下.廷尉大人現在在偏殿候着呢.說是有急事要報.”趙高也顧不上自己上氣不接下氣了.一口氣就將情況說給了嬴政.

嬴政皺着眉.心想這李斯這麼晚來.想必事關重大.如此想着.又回頭看了看梓笙.見梓笙依然睡得很熟.就順手幫她掩了掩被子.抓起外衫就大步流星的和趙高去了永安宮偏殿.

“趙高.廷尉等候多久了.”嬴政邊說邊把外衫往身上套.

“回陛下.沒等多久.廷尉大人一來.趙高就馬上去找您了.”趙高快步跟在嬴政後面.幫嬴政整理着衣襬.

不多時.嬴政就來到偏殿:“先生.深夜進宮.可是有急事.”

“陛下.深夜進宮.實屬無奈.還請陛下見諒.臣有要事稟報.”李斯見是嬴政.也顧不上什麼禮數了.上前一步就對嬴政說道.

“先生見外了.是何急事.快說與寡人.”

“陛下.經臣暗中調查.上次刺殺陛下的那個白衣男子已經有眉目了.只是···”

“只是什麼.先生有話儘管說.”嬴政見李斯吞吞吐吐.有些着急.

“只是此人身份特殊.又牽連衆多.臣怕···”

“李斯.怎麼今日你說話盡是這般吞吐.有什麼就快說.不要顧及.”嬴政一拍案.大聲對李斯說道.

“諾.陛下.此人乃齊國公子.名爲田升.雖是齊王庶出.卻文武兼備.智慧過人.在琴藝上又頗有造詣.遂深得齊王信賴.”

“哦.”嬴政果然猜的不錯.上次一見就知他定不是普通人.

“陛下.可知‘客自來兮’客棧.”李斯問道.

“嗯.你是說咸陽城內最大的客棧.聽說店主是個年輕的公子···”

“正是.陛下.此人便是田升.‘客自來兮’表面上以客棧爲名.實則爲從王公貴胄口中探聽秦國消息.行間諜之實啊.”

“豈有此理.既爲間諜.還真是明目張膽啊.”嬴政聽罷便在殿上踱來踱去.似又想起什麼便又開口說道:“對了.先生.方纔你吞吞吐吐.說此人牽連衆多.此話何意.”

“陛下.拒臣所探.田升與苒熙交往甚密.還曾經遍訪天下爲苒熙尋得名琴.而今.苒熙與王賁將軍成婚在即.整個咸陽城只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你說他曾爲苒熙遍訪天下.尋得名琴.”嬴政驚訝的看着李斯.似乎被自己找到了什麼線索.

“是.確有此事不假.臣還初步探知.田升曾與王翦將軍和秦姑娘見過幾次面.幾人交談甚歡.陛下···”李斯剛說到這.就注意到嬴政面色早已鐵青.雙眼緊閉.

“···不礙事.先生繼續說.”嬴政緩緩地睜開眼睛.低低的聲音不似之前那般敞亮.

“陛下.此事該當如何.”由於這件事牽連到王翦和王賁兩位軍中重才.又牽連到秦梓笙.李斯實在是不敢拿主意.

“此事切不可泄露.待寡人好生想想.廷尉.你且繼續暗中觀察.有事隨時來報.”嬴政扶着額.緩緩說道.

“諾.臣遵王命.”

“廷尉.若無其他事.你且退下吧.”嬴政連頭都沒有擡.揮着袖子示意李斯退下.

“諾.”李斯知道嬴政此時心裡肯定亂極了.一個齊國間諜竟然牽連着秦國重臣.牽連着秦王的摯友.牽連着秦王的女人.精明如他.就怎會不知進退.一拱手便下去了.

李斯走時還不忘吩咐守在門口的趙高:“夜裡天涼.秦王今夜恐怕要無眠了.切記萬不可讓陛下感染風寒.”

“廷尉大人放心吧.趙高知道.”一直守在門口的趙高怎會不知.今夜.秦王怕真是要無眠了.

李斯走後.嬴政一直扶着額.靜靜地坐在案几旁.一句話都沒有說.李斯的話反反覆覆在腦中出現.揮之不去.他怎麼也不相信.自己最信任的的兄弟.自己最愛的女人會出賣自己.背叛自己.嬴政不相信.也不願相信.

王翦和王賁那麼多次爲自己出生如死.上次與田升交手.王賁似乎並不認識他···嬴政眉頭鎖的更緊了.腦中努力回想着關於他們幾個的隻言片語.

突然.嬴政腦中靈光一現.記起有一日梓笙身着男裝被自己撞見.當時梓笙只是說和苒熙出宮向一位友人道謝.想必那人便是田升.嬴政的目光驟然暗了下去.又猛然想起上次行刺一事.除了梓笙.自己誰都沒有告訴.難道···

嬴政反覆推敲着.但是隻要一想到.李斯剛纔說梓笙竟然和王翦一起去找過田升.就氣得無法再理性的思考:“趙高.”

“小人在.陛下有何吩咐.”門外的趙高一聽嬴政的喊聲.立馬就進來了.

“走.去清揚宮.”嬴政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就回了清揚宮.

剛一踏進清揚宮.嬴政就把梓笙從榻上拽起來:“秦梓笙.你還睡得着.快給寡人起來.”

梓笙本來睡得正香.被這一拽反倒弄得精神起來:“王上.怎麼了.”梓笙揉了揉眼睛.疑惑的看着眼前怒火中燒的嬴政.

“你還問寡人怎麼了.說.你上次出宮是不是去找王翦了.”嬴政一脫口連自己都呆住了.難道來這就是爲了問她這個麼.再者說.眼前最重要的事不是這個吧..

“哈.”梓笙也被這一問給問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上次.你穿男裝出去的時候.”嬴政頓感有些尷尬.裝作不經意的轉過身去.

“哦.上次我不是和王上說了麼.本來是和苒熙出宮去找一個朋友向他致謝.但是我和苒熙第一次出宮的時候遇到了危險.苒熙爲了以防萬一就把王翦叫上了···”梓笙披上外衫.仔細的向嬴政解釋道.

“等等.你說什麼.你們第一次出去的時候遇到了危險.”嬴政轉過身.頗爲詫異的看着梓笙.

“呃嗯.呵呵.王上.其實我們一共就出去過兩次.真的.第一次真的不是有意要瞞着你的.哈哈···”梓笙驚覺自己說漏了嘴.連忙向嬴政承認了錯誤.

“什麼危險.有沒有受傷.”嬴政一把拽過後退的梓笙.緊張的問道.

“哈哈.沒有受什麼傷.無大礙的.不過···”

“不過什麼.”

“王上.你剛纔是在吃醋麼.”梓笙好笑的看着嬴政.

“你.好.你給寡人過來.”嬴政扯着梓笙就把她壓回榻上:“那你跟寡人說說.你和王翦見面都說了些什麼.嗯.”

“沒說什麼.就是與‘客自來兮’的掌櫃聊了一些關於上次宮宴的事情.我和苒熙謝謝他幫我們出主意.至於我和王翦嘛···”梓笙故意賣了個關子.想多看看嬴政爲自己吃醋的樣子.也許這樣的嬴政會比平時多一分輕鬆.

“你和王翦怎麼樣...”嬴政的手臂驟然收緊.等着梓笙的回答.

“我啊.我問王翦.王上你和他們兄弟二人還有苒熙的關係.還有王翦和我說了.今年你要給苒熙和王賁賜婚的事.”梓笙認真的看着嬴政.一字一句的答道.

“當真.”

“梓笙從來沒騙過王上.”

嬴政放開梓笙.徑自走到了正殿的案几旁.眉頭又是緊緊鎖着.來回走着···

“王上.可是出了什麼事麼.”梓笙跟過來.看着嬴政滿腹心事的樣子.關心的問道.

“寡人再問你.王翦與那掌櫃的可是熟絡.”

“不.他們二人也是上次才認識的.之前都是相互有所耳聞罷了.”梓笙搖了搖頭向嬴政解釋道.

“嗯.沒事了.你去早些歇息吧.不要着了涼.”嬴政聽過之後.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也總算落了地.

“王···哎.王上也別太勞累了自己.”梓笙想問嬴政到底出了什麼事.但是看到嬴政來來回回的步子.定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梓笙暗自算了日子.也沒想到歷史上這個時候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況且.方纔嬴政也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應該是不想讓自己知道吧.還有前些天自己剛剛被警告過不要插手政治···梓笙想了想就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轉身去睡覺了.

嬴政披散着頭髮.在正殿裡來來回回已經不下幾百遍了.一直在想:看梓笙剛纔的反應.應該不假.如果這樣.那王翦和王賁應該是清白的.但上次關於雍城的行程.除了梓笙.自己誰都沒有告訴.那田升又是如何得知的.

若不是梓笙.那這宮裡必定有內應.難道苒熙是內應.嬴政在腦海裡做了無數個推論和假象:難道是梓笙告訴了苒熙.還是王賁告訴了苒熙.還是內應另有他人.不管怎麼說.現在.苒熙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苒熙和王賁婚期將至.自己又不能撤回婚書.若然如此.必會大亂.如今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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