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的口氣好像面對的不是他的乖徒弟，而是一個敵人，我頭一次在他眼裡看到深深的憎惡，那種憎惡讓我心寒，讓我想哭…
“愣着幹什麼？滾！！”
師傅又吼了一聲，把我吼的清醒。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阿泰不是沒咬到，只是咬到的不是我，是師傅。是師傅的肩膀。
此時師傅的肩膀鮮血橫流，但他依舊咬牙堅持這，我甚至能聽到骨裂的聲音咔咔作響。
“不！”當時我心裡就吶喊一聲，眼淚立馬就流了出來，我哭喊着鬆開手，打從心底後悔這次的衝動。但我不知道自己的懺悔能否讓師傅安然無恙。
我轟然倒地，師傅撤回目光，陰冷的瞪了阿泰一眼，當時我看到他空着的手飛快做出幾個手印，食指一點綻出點點金光，看似輕緩的一指，點到阿泰腦門卻迸發出巨大的力量，直接把它擊飛而出。
當時我看到師傅跟大黑同時前衝，擺出攻擊姿態，但，已經不用了，阿泰的生命，就此終結。
我記起師傅的一句話，他說，血，也是水，只不過是一些細胞、密碼與水的混合物，但說到底，它依舊是水。
“噗~”的一聲悶響，先是肚皮，再是胸膛、臀部，到最後，阿泰的腦門都炸成肉碎，腦漿濺了一地，數十根粗壯的樹幹捅破它的鱗甲，由內而外，直接就把它給撐炸了！
當阿泰的腦殼從天空落下，罩在已經在地上生根發芽的巨大古樹上時，我心裡輕鬆了好多，我知道，這次戰鬥，不管多麼慘烈，付出多少代價，我，還是贏了，我沒有辜負師傅的期望…
可是，真的是這樣麼？
“啪~”的一聲，當時我還沒來及慶祝自己的勝利，就感覺臉上火燒火燒的疼，脖子僵硬的轉過來時，面對的依舊是師傅打骨子裡的憎惡。
“師傅，我…”
“啪~”
又是一巴掌，這一刻，我沒有開口的權利，只能任委屈的淚水在眼眶打轉。
“是誰，教會你逞能的？是我麼？是我麼？啊！？”
師傅的怒吼好似獅子咆哮，我想就算遠處基本已經嚇尿的少爺聽不懂話的意思，卻也能感受到他的憤怒。連一向愛頂嘴的大黑，此時也悄悄窩在一旁，不敢說話。
“黃叔，小黃還流血呢，你看…”
阿杜於心不忍的看了我一眼，說道。
“讓他流！他活該！誰讓他逞能的，他自找的！”
師傅更大聲的咆哮，他從沒有如此決絕過。
而我，也從來沒有像那天一樣傷心過，我很委屈，因爲我是逞能，但我爲啥逞能，還不是因爲他麼？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沒用！我不想再讓他爲我擔驚受怕！我是他徒弟，我想讓他以我爲榮，我想看到他滿意的笑，我不想看到他滿頭白髮還爲我去心掛肚，我不想…
當時的我，淚如雨下，我頭一次體會到傷心欲絕的滋味，而師傅，冷眼旁觀。那眼神讓我感覺自己是他最憎惡的人，那一刻，我徹底迷失了方向，更讓我惱羞成怒…
“我沒錯！我沒錯！！！”我跟他一樣，咆哮着站了起來，直視他的雙眼，彷彿在向他宣戰一樣。
師傅沒有說話，他繼續冷淡的注視着我，然後…
“啪~~”
又是一巴掌…
“你給我滾！”
四個字，就像四枚鋼針，在這一秒，一針，一針的扎進我心裡，我感覺我的心在滴血，我感覺心寒刺骨，無盡的悲涼…
“滾！”
這一聲大喝，徹底斬斷了我當時脆弱的神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那一天我哭的跟小女孩一樣無助，直到最後淚水迷失了雙眼，我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站起，又哪來的力氣去奔跑，最後，消失在村外的樹林裡面…
當時，我已經跑走了，卻沒看到下面的一幕。
師傅當時陰冷的注視着我的背影，直到我徹底消失，才猛然呼了口氣，緊繃的臉皮鬆弛下來，癱坐在地上。
“喂，老頭，你有點過了吧？你好像真傷到這小子的心了。”大黑此時纔好像甦醒過來般睜開雙眼，默默看着我跑開的樹林說道。
“過什麼？這小子天性固執，脾氣犟的跟驢一樣，以前一直以爲他很膽小，沒想到他還有這種爲了獲勝敢殊死一搏的勇氣！***，那老子還寧願他跟以前一樣膽小纔對，省的爲他提心吊膽！”
大黑用複雜的眼神注視了師傅一眼，說道：“可是，你不怕他會恨你麼…”
“老子寧可他今天恨死我！也得把他這點改過來，不然以後招惹到小人那還得了？今天讓他在我這把罪遭夠，以後啊，要是哪天老子不在了，他也能學者保護好自己…”
師傅同樣注視着我的方向，抽出一根菸，默默叼在嘴上點燃，深吸一口，吐這煙霧說：“強者啊~向來不是爭勇鬥狠之輩，誠然要變強必須要有頑強拼搏和不屈的意志，但是在我眼裡，何爲強者？要我說就一個字——活！”
“誰笑到最後，才笑得最好，當年西楚霸王項羽力大驚人，英雄蓋世，得天意，順民心，端的是將王之姿吶，一生金戈戎馬，精通兵家四勢，斬死多少英雄豪傑，堪稱萬人矚目！。“羽之神勇千古無二”，這話就說他的。”
“但最後他落得什麼下場你知道麼？”
“被劉邦逼得江邊自刎！呵呵，皇圖霸業一場空，爲什麼？還不因爲他項羽剛愎自用，獨斷專橫愛逞強？不然韓信也不會背叛項羽投入劉邦帳下。他就像小黃，有顆身先士卒的心是不錯，但也得量力而爲，知道啥該做啥划不來做！如果剛纔他不逞能早點退下，會受這麼重傷？如果今天我不在，他是不是就該死？？”
“老子寧可他像劉邦，***，溜溜達達少不更事，十足痞子。只要心裡夠猴精就夠了，到最後天下還不是他的？”
師傅吧唧吧唧，幾口就把煙吸完了，隨手扔掉，有點落寞的說：“小黃天資聰慧，靈識強橫，對陰陽圈內的法術很有天賦。這些年我爲啥不肯教他？別說旁人，就換逍遙子那老牛鼻教，到現在這小子也早該獨當一面了，我爲的還不是讓他戒驕戒躁？就怕這小子像今天一樣有點小伎倆就瞎逞能，連點理智都沒有。實力是把雙刃劍，沒有能把持住這把利刃的心，哎~還是老早封上劍鞘，靜待寶劍出鋒日吧…”
大黑淡然的看着師傅，作爲妖獸，他並不是太懂人類這種細膩的感情，但饒是如此他也感覺到師傅對我深沉的愛和呵護，一時間不好打斷，卻突然像記掛起什麼一樣，突然起身。
“雖然我對你說的這個翔啥宇的傢伙很感興趣，但是老頭，這麼久了，難道你不怕真把小黃弄丟了？”
師傅笑了，淡然道：“怕啥，他身上有我給的葫蘆，我老黃所有葫蘆都同出一藤，有所感應，它跑不……”
最後一個字沒說出口，他就訝異的閉上嘴巴，驚訝的看着在他眼前隱匿良久，纔剛剛現出真身的丸子，和高掛在古樹枝上，以至於他沒有發現的，葫蘆。
“***！！你他麼烏鴉嘴啊，快追！！”
大黑騰的一聲站起來，鼻子皺起一陣急促的嗅探，到最後，它卻傻眼了。
“不行，這四周全是血腥味，我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