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起做過壞事人,才更加像兄弟,蘇武在軍營批覆着軍報,多日無戰,幾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對於無仗可打的將軍而言,一切都是淡出了鳥。
“將軍,朝廷朝廷有要緊文書,請你速看。”張魁火急火燎的從驛站接到這封三火加急的文案,指定是鎮南王直閱,朝廷下發的文案,只要兵部是帶這種火圖案的,基本是齊放章,這次兵部蓋了三個“火”,估計是什麼重要的事。
蘇武趕快喊着,“快,呈進來。”
來的是張魁,張魁因爲前幾日被吊在城門,衣衫不整,大腹便便,過了寅時還被掛着吹冷風,滿臉的脣印,依舊在念叨着“春春”、“夏夏”,路過的老百姓看着都樂開了花,他還強硬的解釋自己就是吹吹風,鍛鍊一下身體是新的練兵方法。
張魁把文書恭敬的遞給了蘇武後,便低着頭,這幾天在軍營原本是囂張跋扈的張魁,現在碰到人都恨不得鑽到泥裡去,因爲逢人就被問,是“春春”好看啊,還是“夏夏”好看,雖然說是無所畏懼,但是屬實有些難爲情。
蘇武檢查了一下封口,沒有拆過的痕跡,立馬撕開了封口,裡面是兵部加急文案:“巫山賊寇,十萬火急,請速繳之。”
蘇武看着是沒頭沒尾,不過是兵部的印章沒錯,不過蘇武還是很奇怪,沒名沒姓的也無署名,屬實奇怪。
張魁看着蘇武好奇的樣子,就問了一句:“將軍,是否有何重要情況,需不需要我立馬去辦。”張魁就想現在出去呆個三年五載,出去避避風頭。
蘇武搖搖頭:“兵部說,巫山有寇,可是今年春天,縣衙剛去剿過,沒有任何發現,可是爲什麼,現在有說有寇,真不知是什麼情況。”
文書上,雖無署名但是確確實實蓋着兵部的印信和平時借調兵卒的文案相比,屬實發現不了端倪,這印章肯定是真的。
來不及多想了,張魁把紙張交給身旁護衛的小兵示意着存檔起來,轉頭就和張魁說:“你去點齊1000人,我們去看看情況,萬一真有賊寇,我們接到詔令卻不動,那恐怕要被參上一本忤逆朝廷。”
“左三連,右三連,中三連,各300步兵出列,“萬”字騎兵營100騎兵出列,迅速到點兵臺集合。”張魁有條不紊的發號着命令。
收拾了一下,蘇武也拿出了快要生鏽的寶刀,好久沒活動筋骨了,雖說是五十又七,但是看上去就是40出頭,臺下的兵卒看到蘇武也是特別激情,很多人除了大練兵,幾乎是看不到自己主帥的,就算是大練兵時期,人數過於多,自己的軍位過低,只能看個模糊的大概,第一次看這麼近的看到戰神,多少是有的激動。
“咱將軍聽說是七品上?”
“什麼七品上?那是八品中。”
“聽說將軍一個人橫過烏江,一人橫道立馬,殺退南唐50萬大軍。”
果然歷史只記得勝利者,烏江一戰將被後世流傳。
蘇武拔出大劍,劍指蒼穹,“兄弟們,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是時候到你們發揮的時候了,巫山有賊寇作亂,朝廷有令,我奉旨剿寇,太平無事,難得有立功之機,希望各位不要讓本帥失望。”
軍隊的晉升機會到底有多難,你拼命努力,好不容易有機會升到前鋒頭領,第二天可能就來個半跛的殘廢來頂上,可能是哪個副將的小舅子,在這貴族當道的日子,只有戰爭才能明確的記錄下一個底層士兵的奮鬥歷程,就像蘇武一樣。
蘇武騎着馬,身後是張魁,接下來是浩浩蕩蕩的千餘人馬,所過城鎮過多,到處是農田,所過之處,百姓皆叩首鎮南王仁愛,不強徵暴斂,不殘害百姓,猶如青天在世,每過一個村鎮都會有老百姓送來雞鴨魚肉慰問,原本1天的路程硬是走了兩天,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天子出遊可能需要彩排,這蘇武出征,那可是實打實的老百姓愛戴。
終於到了巫山,蘇武下令搜山,是搜不到山寨,也搜不到流匪,蘇武心中咯噔一下,糟糕。
事情的變故來的就是這麼快,遠處插着白旗的通信部,腳下似乎在生火,騎着快馬就趕來:“兵部來人宣詔了,將軍快回。”
蘇武還納悶,不是前天才有密摺讓自己剿匪,這會兒又來宣什麼詔書?
蘇武眼看巫山是一個賊匪都沒有,只找到一個耳背的拾掇柴火的農夫。
張魁和農夫艱難的對話:“老人家山上有賊人沒有?”
老人拄着柺杖,揹着籮筐,很努力的聽着張魁的話:“沒有紅薯!”
“老人家是有沒有強盜?”
老人家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噢噢噢噢,你要買棗,這個也沒有”,老人還在擺手。
這就是全山除了動物以外,唯一的活人了。
蘇武知道不好,密文有詐,讓張魁領兵,自己騎着白雪就飛快的往軍營奔去,別說白雪是耶律金當年那白馬生的小馬仔,南國馬就是比北邊的好。
一進軍營,發現七八個副將被壓倒在地,嘴角都流着鮮血依舊是惡狠狠的看着不懷好意的朝廷宣召官,還有兩個副將已經人頭落地。
“混賬!”蘇武下馬怒喝,瞬間整個場地黃沙順起,所有人都不寒而慄,宣讀詔書的兵部小吏第一次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看到將軍回來了,所有人心裡似乎有了底氣,立馬把朝廷來的數十人團團圍住。
小吏瑟瑟發抖,高舉起黃色聖旨,這可是他最後一張保命符:“鎮鎮鎮南王,你。你。你可當真要反?”
蘇武咬牙切齒:“說我要反你有何憑據,倒是你無故打死我副將,該當何罪。”蘇武看着這麼多兵圍着朝廷官員,也不是合適,示意了讓他們退下。
“鎮南王無詔令,帶兵出營,按北齊律令,當斬!”小吏雙手抱拳拜着京城方向。
“誰說我無詔令,前日兵部三急密文傳我軍中,讓我出兵剿匪,上可有兵部印信!”蘇武義正言辭,威壓了小吏。
小吏也是有備而來:“那就煩請將軍拿出來。”
蘇武讓記錄官進存文營尋找,記錄官是火速跑去,整個軍營十分安靜,沒有一個人說話,寂靜的似乎掉根針也是滔天巨響。
“將。。。將。。。軍,找不到了。。。 。。。”記錄官跑的是摔倒了地上,他感覺自己是大禍臨頭了。
“哈哈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蘇武大笑一聲,是那麼豪邁那麼無奈。
“那就請將軍接旨吧。”小吏這纔有了底氣,拿着聖旨緩步到了鎮南王前。
蘇武也無可奈何只得下跪:“鎮南王蘇武接旨。”
“鎮南將軍蘇武,桀驁難巡,無詔帶兵出營,滋擾百姓,所過之處無不怨聲載道,朕念卿勞苦功高,現卸去一切軍職,家中反省。”小吏宣讀完傲氣的把聖旨丟在了蘇武面前,他要的就是憤怒,只要蘇武敢反抗,那就是鐵打的藐視皇權。
蘇武口頭接旨,接腰間解下了兵符,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誰會容忍一個異姓王呢。
小吏接過兵符把玩着這稀奇的小玩意,黝黑的猛虎,身上穿着一根根金線,甚是精美:“這就可以號令三軍?”
蘇武點了點頭:“是!”
小吏來了興趣,高舉虎符:“所有人跪下!”
鴉雀無聲,完全沒有人理會,就算是有幾個人下意識的下跪,看到其他人紋絲不動,也挺直了腰桿。
“跪下!跪下!跪下!”小吏急了,拿着虎符在一個個士兵門口走動,就算是扇了幾個人耳光也沒反抗,也沒人吱聲,自己可真是是失敗透頂。
蘇武看着旁邊幾個倒下的副將,記下了名字,準備給些補償,都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沒死在戰場卻死在黨爭權謀,這真是可笑,蘇武流淚了,快60的老叟這才感覺到自己已經老了,在兵卒的攙扶下起了身,整了整衣衫向軍門外走去。
張魁這時也趕了回來,看着軍營裡拿着虎符耀武揚威的小吏,提着刀就要衝進軍營,蘇武一隻手攔住,張魁感覺是撞在了石柱上,完全不能動彈。
“我們爲朝廷出生入死,現在就讓這麼個雜碎欺負?”張魁怒了,原本當土匪逍遙自在的他,現在卻受這份罪。
“我也不幹了!”張魁丟下軍帽。
瞬時間軍營所有的士兵都丟下軍帽丟下兵器。
蘇武大喝一聲:“撿起來!你們不是我蘇武的兵,你們是北齊的兵,是北齊五千萬百姓的兵,是守護你們妻兒老小的兵,我不在,你們也要守護好這片土地!”
所有的兵卒看着這老將軍,都已經是眼淚直流,當蘇武邁出軍營的一刻,所有的兵卒都跪地齊聲高呼:“將軍慢行!”
蘇武也是老淚縱橫,看來自己真的是要離開這軍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