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在外面工作嗎？我們這邊有人投訴，你們家出了點事情，具體待會發消息給你，你什麼時候要是有空的話，回去看一眼，最好是在今天解決……投訴的人反應挺激烈的，我怕拖延久了他們會幹壞事。”榮從語速飛快，但是聲音十分平穩，有條有理，女強人的氣質幾乎要溢出屏幕來。
程陽啊了一聲，稍微把手機從耳朵旁邊移開，這才注意到榮從已經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回話。
“知道了，我現在還在醫院呢，待會還要去劇組，晚點時候再回去，你幫我跟人家道個歉，然後稍微安撫一下，儘量別惹出過分的事情來。”
“我晚上還有事呢，你儘快吧。”
就像這麼一句話之後，電話迅速被掛斷，程陽看着傳出忙音的手機，只能無奈的笑笑。
榮從就是這副性格，直來直往，以公事最大，如果不是外貌和聲音特徵，比較像女孩子的話，說不定大家都會下意識的覺得這是個男人。
程陽擡頭：“本來還以爲今天會比較閒……我這邊就趕緊去處理一下劇組的事，然後家裡也有事，等着我回去處理，這邊我就不陪着繼續聊了。”
“要走了？”一直沒怎麼搭理過程陽的老太太忽然擡頭，看着他，“你真的不是我們家孫子嗎？”
“我真不是，阿姨，您好好休息……”程陽臉上帶着略微尷尬的笑容，哄了兩句。
後面的話都還沒說完，老太太就慢慢垂下了頭：“如果老大在的話，他的孩子應該比你小不了多少了，我還以爲聰聰讓你來找我了呢……”
程陽又是一愣，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吳達應該是獨生子女纔對啊。
吳達也頓了頓，隨後上前抓住女人的手，慢慢道：“要是想哥了，就睡覺吧，他會在夢裡等你的。”
“我只是年紀大了，又不傻……”那女人看起來已經奄奄一息，再加上臉上的表情，十分哀怨看起來倒真有些活不長的樣子。
她又嘆了口氣，看向程陽：“你能不能叫我聲奶奶？”
說完之後，吳達連忙拍拍她的手，她也意識到這話說得不妥，又道：“實在不行的話，你以後再來看看我行不行？”
“見到你的時候，我總感覺我們家聰聰還活着……”她把語氣放的很慢，聲音很輕，但病房裡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程陽嘆了口氣，連忙道：“奶奶，歲數來說的話，我差不多也該這麼叫你了，能讓你喜歡是我的榮幸，以後我會經常來看你的，你有些什麼喜歡的小東西也可以跟我說，我幫你帶。”
乾巴巴的答應一聲總感覺有些尷尬，他想着法子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感人。
平時寫劇本的時候文思泉涌，什麼東西都張口就來，真到自己應對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反倒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真的嗎？”女人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開心地拉着吳達的手，“我就知道，聰聰還沒走！”
這邊哄着老太太的時候，一個腳步聲停在他們病房門口，隨後便是敲門聲。
“是這裡嗎？”那個熟悉的女聲響起，“我找容若。”
“姐！”容若起身，轉頭看着榮從，“不好意思啊，臨時接了個單子，今天讓你來接我過去了，父親那邊沒有生氣吧？”
“沒有……”榮從語氣越來越慢，她漸漸把視線移到旁邊的人身上，“你早說你說的有事是……我肯定讓人幫你再多爭取，就算是把人攔住都行。”
當事情牽扯到病人的時候，大家總是會有額外的寬容。
“啊不是，這是我手底下一個演員的母親，不是……”話說到這裡，程陽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答應了些什麼事情，又臨時改口，“是我剛認的奶奶，以後我可能要經常來這邊了。”
女人原本暗下去的眸子重新亮起，嘴角一直掛着溫柔的笑容。
幾人又在這裡耽擱了一會兒，他們起來的護工最終還是被帶走，這是這段時間裡，吳達守在這裡看着他母親的最後一天了。
“你好好在這裡待着，照顧奶奶的同時別忘了看看劇本，明天我們可就正式開機了。”程陽走之前還不忘記囑咐着。
吳達只是點頭。
容若咬咬牙，推開榮從的手：“姐，要不你還是去跟父親說一聲吧，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我今天晚上應該留在這裡，跟着一起熟悉一下情況纔對。”
“誒？”
其他幾人齊齊驚訝住。
“阿姨的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如果明天吳先生離開之後，我一個人來熟悉情況，我肯定會手忙腳亂的，要是出現什麼錯誤，我背不起這個責任啊。”容若雖然看起來是個小女孩的模樣，但其實已經有好幾年的護工經驗，她只是看一看病人的情況和旁邊的儀器，就知道事情到底多嚴重。
最後再繞了一圈，居然變成了榮從和程陽兩人一起走出醫院。
他們內心都有些感慨，程陽直接道：“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我也沒想到，實在是太巧了。”榮從點頭，“這個世界還真是充滿了戲劇性，說真的，如果早知道你是爲了忙醫院的事，才能不能及時回去處理問題，我肯定就幫你擔好了。”
可是程陽剛剛明明聽到幾次他們談起所謂的父親，現在榮從應該也有家事要處理纔對。
他笑着搖了搖頭：“不能因爲我而耽誤你。”
就在這句話說完，電梯的門打開，露出一張驚愕的臉。
“……我應該開心嗎？你們在聊什麼？”秦秋白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咬住下脣，“好巧啊。”
電梯裡的兩人都愣住，榮從頓了頓纔想起來這是誰，她道：“那我先走了，慢慢哄你的小女朋友吧。”
現在這話落在秦秋白耳朵裡格外有諷刺意義，她呵了一聲：“別啊，現在怎麼看都應該是我耽誤你們了纔對，應該走的人是我。”
她說完之後就轉身離開，鞋跟在地上踏地很響，程陽聽在耳朵裡，覺得自己的心也在跟着劇烈晃動，快要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