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的親兒子，住在一個十分壓抑的房間裡，但對他來說，他所在意的確實是如果要讓他兒子做得更舒服，會花掉他多少錢。
這種想法得是多可悲，卻又令人無奈至極。
意識到旁邊還有一堆警官在看着，那個男人斂了斂臉上的怒氣，只是哼了一聲：“我說實話，這房子，根本就不是我建的，是我從表哥手裡過戶過來的，當年我家裡人心軟，前前後後拿了二三十萬給他，他最後說自己沒有錢就拿這麼一套房子抵債，我們一尋思好像還說得過去，所以就答應了。”
說到這裡，他語氣間也帶上了一絲埋怨：“早知道說是這麼個情況的話，我們那時候就應該先看看房了，不過那時候還沒有什麼心機，就讓他給坑了，他媽的想起來這個事我心裡就來氣，遲早把那個雞崽子打一頓！”
表哥？這個是什麼奇怪的新角色嗎？
將自己一套兩室一廳的公寓以二三十萬的價格抵給別人，地方還並不偏僻，這樣的行爲可不是一般的富豪做不出來的。
但是按照那個男人的說法，表哥的生活應該是比較困頓的，至少說沒什麼大錢，也一直還不上錢。
那隻剩下一種可能性比較大了。
或許那個表哥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個凶宅，急於脫手，纔會正好用來抵債。
這又是個值得調查的新人物，暫且將這個話題擱置，程陽繼續道：“他房間進去擡頭就能夠看到有個角落有一塊印記，大概是黃色和青色那種，那是你們畫的嗎？”
這一次夫妻二人還沒有回答，坐在另一邊沙發上的小孩子就擡起了腦袋：“是我自己畫的。”
他說着笑了笑，然後手腳並用的比劃着：“小服服越長越大了，我也要越畫越大才行，不然以後就不像了。”
“什麼小福福？”程陽下意識的詢問了一句，轉頭去看的，那個孩子已經自己跟自己玩鬧了起來，像是已經聽不到他說的話。
旁邊的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剛剛掉下來的時候就發現，這孩子很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緒裡面，極少在不必要的時刻跟別人交流，更別說是認真回答問話了……”
這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啊，什麼都還沒問到呢，就連被斃了兩個問題。
程陽頓了頓，又看向那個女人：“你的兒子游泳技術怎麼樣？”
“這話說的，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家孩子特別喜歡游泳，技術當然也是很好的呀。”那女人說着像是想到了什麼，慢慢把視線放的越來越低，兩隻手放在身前的腿上纏在一起，焦慮地揉捏着手上的息肉。
“那他書櫃上那些書都是什麼時候買的？”
她說一句斷一句，跟擠牙膏似的，程陽也就只好這麼一點一點問。
“大概就是這兩年吧，最近都在買呢……”心中的那個猜想被證實，女人慢慢地下了頭，不肯再繼續說話。
明明游泳技術已經不錯，卻還在堅持買基礎教學書？當程陽把這個問題再次問出來的時候，那個女人卻搖搖搖頭，只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後就什麼都不肯說了。
那個孩子……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傷感，一個人盤着被坐在沙發上，抓着手裡被取了哨片的小黃鴨使勁揉捏着，像是帶着什麼恨意。
……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而已，能帶什麼恨意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最後他也沒有得到，並且因爲這是警察的地盤，他不可能真的用自己的方法動手，只能把這個疑問傳遞給了秦秋言，希望在不久之後能夠得到答案。
對這棟房子的初步搜查進入尾聲，並且因爲這一家三口說話含含糊糊，沒有能擺脫嫌疑人的身份被帶回了警察局，房子也被封鎖，隨時進行後續檢查。
下了這個命令之後，該回警局的回警局，回家的回家，程陽熱血沸騰的跟着那羣人一起集合，然後一起解散，自己開車回到了家裡。
等他把家門關上，下意識的想要去扯自己的外套的時候，才覺得這手感不對勁。
然後眼神往下移，他看到他最喜歡穿那件外套正放在沙發上。
現在身上穿的應該是那件借來，忘了還回去的警服。
……那件有特殊意義的警服。
一想到這套警服背後的故事，他就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最後糾結了好久，也只是把衣服疊起來放好，想着現在時間太晚了，等明天天亮了就打電話跟秦秋言或者警察局裡的誰說一聲，把衣服送過去。
抱着這樣簡單的想法，程陽迅速洗了個澡，沖掉這一天的疲倦和勞累之後，他才哼着歌走了出來。
在拿衣服準備對着洗衣機的時候，他下意識看一下那件警服，猶豫之後也只是把衣服拎起來看看，有沒有哪裡被弄髒。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他才發現，這件衣服的後襬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條小裂縫，裡面正透露出一個白色的東西。
出於好奇心和不知道哪裡來的窺探欲，程陽用牙籤把那個東西撥了出來，得到了一顆小紙條。
那個小紙條上面是幾個已經被水模糊的字符，想要辨認出來已經非常困難，更別說憑程陽這個門外漢，破解其中的意義了。
聯想到小七的身份，程陽迅速明白了這張紙條的含義，他不動聲色地把紙條又撒了回去，就當自己從來都沒有發現過。
第二天一早，他哪兒都沒去，甚至連早餐都來不及吃，踩着警察局開門的點把東西送了過去。
“ 你來啦？”他來來回回這麼多次，連外面值班的警員都已經認識他了，此時那個女孩就勾起笑容道，“昨天秦隊吩咐過了，你如果來送衣服的話，把東西給我就行，我會幫你轉交過去的。”
如果真的只是一件普通的警服，東西給出去就給出去了，但是一想到那張紙條和紙條，有可能代表的意義，程陽就搖了搖頭，故作無事道：“我後來聽說了，這件衣服的主人是一個特別厲害的英雄，我想要親手歸還，感受一下那份英雄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