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炎塵望着凌月夕拂袖而去的背影,神色逐漸冷卻。明明捨不得傷害她,明明想要放棄了,卻依然不捨離去。
偶爾翻飛的落葉襯得紅衫飄渺的身影更加落寞。
白羽蝶得了皇后的應允,當天發了通牒,派內務府的德公公親自將新人迎進宮,卻不料,燕州那邊三大家族出了點事,不但不能送女兒進宮,反而得罪了朝廷,以藐視朝廷恩威之罪廢黜世襲爵位,罷免兵權。
三大家族的醜聞很快傳遍了大江南非北,卻令聽者感覺匪夷所思。
燕州皇氏慕家嫡女在前往新都途中被山匪綁票失了清白,赫爾家族的女兒戀上自家堂兄誓死不嫁弄得燕州沸沸揚揚,拓跋家族的長女與府中男丁私奔……
這些事,隱隱的讓人感覺是有人暗中操作,三大家族也是暗中嚴查,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在朝廷還未震怒前負荊請罪。
“皇后這一招可謂是出奇制勝!”
蕭墨璃意悠悠的喟嘆。
凌月夕看了一眼蕭墨珏面色訕訕。
“我也是迫不得已而爲之,這樣做一舉兩得,總比和她們進宮後勾心鬥角的好。”
蕭墨珏臉色沉着,凌月夕心涼了半截,難道說自己此舉令他厭惡了。
“那麼,已經住進貴人苑的三位月夕打算怎麼做?”
問這句話時,三人已經走進貴人苑,三位嬌滴滴的貌美女子連同十幾位宮娥以盈盈跪拜問安,聲若黃鸝。在場的還有早候在此的白御宸和皇貴妃白羽蝶。
蕭墨珏揚手讓她們平身,身子卻是微微側轉,眸光深諳,盯着凌月夕。
雲嵐兒難掩笑意,皇上的問話她盡收耳中,再偷眼瞧了皇上的神色,心中越發的幸災樂禍。
自古帝王的寵愛哪有長久之時,凌月夕在豆蔻年華盛寵天朝,最後還不是落得差點受了火刑。
如今大燁初建,正是需要財力雄厚的雲家,又怎會傷了雲家的心。
白羽蝶刀可以大方的瞧着皇上和皇后,她的心裡也是風起雲嵐。
徐炎塵說的沒錯,一個男人,尤其是天地帝尊,再是寵愛一個女人,卻也不會爲其孤絕子嗣。
凌月夕目光冷然的瞟過幾人,落在蕭墨珏審視自己的眼睛,語氣不溫不火,淡淡的說:“我要讓那些急着給我夫君送小妾的人們一個警告。皇上,你不會是見到美人們心生憐惜真要納了?”
這話一出,幾人愣了。
別說是凌月夕膽大妄爲的語氣,就是這番話說得好像不是帝宮裡的事,而是世家少爺納妾的樣子。
蕭墨珏幽深的望着凌月夕,她也倔強的仰着下巴,眼眶裡水汽氤氳,既委屈又氣惱。他緩緩揚起手,在衆人暗喜皇上要摑掌時卻聽皇上慢吞吞說了句“你還真是善妒”隨後大手撫上凌月夕的面頰,居高臨下俯視着眼神漸冷的小女人。
原來,她吃醋的模樣的是這般可愛。
忽然,春風一夜梨花開……猶如暗夜裡突顯的一顆明星般璀璨的笑容震撼了所有人,包括白羽蝶在內,她從未見過蕭墨珏這般發自內心深達眼底的笑,暖暖的,癢癢的,望一眼眼波流轉的桃花眼,令人心怦然一動。
膽大擡眼的雲嵐兒癡癡地望着那張英俊魅然的臉,一顆心早已飛了出去。
呃……
凌月夕終於回過神,原來他是故意的,不由得捅了蕭墨珏一肘子。蕭墨珏眼疾手快,順手將她拉進懷裡,吻了一下她瞪着的眼睛,聲音溫柔繾綣:“他們送來的女人全憑愛妻處置,此生有你,爲夫眼裡心裡早已花團錦簇,容不得一根雜草。”
什麼?
她們是雜草?
“皇上!”
雲嵐兒嬌滴滴喚出無限柔婉的一聲。
她穿了一件水綠色的長裙,烏黑的長髮直垂身後,僅用一根綠色絲帶束着,鬢角斜插了一朵嬌嫩的百合花,秀眉微顰,淚眼迷濛,好一個千嬌百媚我見猶憐,此時身形不穩,似要昏厥過去。
白家一對姐妹花進宮前被祖父千叮萬囑在皇后面前絕對要低眉順眼,心中再多不甘或希冀也不敢表露,其實她們心裡是沒有妒恨的,因爲征戰沙場曾一度擊潰大燁軍隊的天月郡主,不是她們能相比的,就像翱翔天空的鳳凰和只能跳上架的雞,差了何止千里。
兩位主角此時相互凝睇,一個含情脈脈,一個情深似海,不把對方溺死在溫柔中不罷休,蕭墨珏高出凌月夕一個頭,他俯視着面前無限嬌媚的女子,歡喜漫過心頭,貝齒紅脣微啓,他忘了所有,慢慢低頭……
“咳咳咳,皇上,臣弟告退。”
蕭墨璃幾乎用幽怨的目光望着二人,打斷了即將上演的閨房春色。
凌月夕沒想到自己會受了蕭墨珏的蠱惑,她可以不去在乎白御宸,可是蕭墨璃,當着他的面,總覺着有幾分殘忍。
“聽着皇上的甜言蜜語差點將正事忘了。”
凌月夕連忙掙脫蕭墨珏的懷抱,可他的手不依不撓的非要牽着她的手,只好無奈的任由他黏在身旁,仔細打量了一番三個美人兒,詢問了她們擅長的才藝,這才拖着長音道:“既然住進了貴人苑,便是皇上的人了,爲皇上鞠躬盡瘁你們可願意?”
這番話說得三人心中一動,難道皇后是要容了她們,立刻躬身說‘願意’,雲嵐兒更是表露心跡:“民女從進宮那一刻起便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民女不求名分,只求能侍奉在皇上身邊,願吾皇恩准。”
赤luoluo的表白!
凌月夕望着蕭墨珏,笑意吟吟:“皇上,難得雲家小姐不顧大家禮儀、淑女風範對你表白求愛,要不您勉爲其難納瞭如何?”
聽着凌月夕笑語嫣然譏諷,白家姐妹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自取其辱。
“皇后,您,你怎麼……”
雲嵐兒是含着金湯勺出生,又自恃貌美如花,常年是衆星捧月萬般嬌貴,何時受過如此屈辱,雙眸含淚泫然泣下。
凌月夕原本也沒有當衆辱沒的意思,誰知這個雲嵐兒竟敢當着她這個正妻的面勾引人,想想就來氣,這個皇宮裡她要面對多少這樣虎視眈眈的女人?
“皇上,這雲家小姐初進宮便對爲妻不尊不敬,按宮規如何處置?”
蕭墨珏之前壓根兒就沒看雲嵐兒,這會兒才瞟了一眼,桃花眼裡含着笑意,摟過凌月夕的腰肢依舊慢吞吞道:“對皇后不敬,罪該當斬!”
那豐腴性感的朱脣緩緩吐出幾個字,如雷轟頂,就連白御宸也眼裡也含了詫異之色。
“皇上——”
雲嵐跌坐在地,她怎麼也沒想到皇上會如此護着皇后,將她這個西北第一美人壓根兒沒放在眼裡。
“聽聞雲家就她一個嫡小姐,不如先收押了,讓她的家人見上一面。”
凌月夕腦海裡已經有個計劃,便開口求情。
“愛妻就是心軟,也好。”
心軟?凌月夕心軟?
白羽蝶簡直要發瘋了。
明明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蕭墨珏居然說她心軟?
侍衛一臉正氣的帶走了癱軟在地的雲嵐兒,只剩下白家姐妹和白羽蝶兄妹。
“堂姐,我們怕!”
白芊芊和白雙雙渾身顫抖,跪在白羽蝶面前不肯起來,她們不要什麼機會,更不要什麼榮華富貴,只想早點離開這皇宮。
“怕什麼?當初送你們進宮時不是很開心嗎?”
白羽蝶心裡有氣,難免出言不善,白御宸制止了妹妹的怒氣安撫道:“只要你們安安分分,皇后是不會爲難,蝶兒,我們走。”
“王兄,蝶兒知道她是在做給我看。”
回去的路上,沉默良久的白羽蝶突然說。
聞言,白御宸站在了白羽蝶的面前,深紫色的眸子認真的望着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
“蝶兒,跟王兄去燕疆,總會有一份屬於你的幸福。”
白羽蝶搖搖頭,貝齒一咬,苦笑道:“王兄沒有愛過怎知其中苦,若有一線希望,我是不會放棄,哪怕粉身碎骨一定要試試。”
沒有愛過嗎?
白御宸擡眼望天,浮雲之中似乎隱藏了一張清麗的臉。
一眼定情,一念相思。
既然不是他的命定之人,何必強求。
愛一個人,是要她幸福,快樂,而不是強綁在身邊滿足了自己,傷害了別人。
三天後,雲鵬程找上了白明晰,求他幫自己在皇上面前求情,幾經週轉,最後用雲州最大的一個煤礦和兩個碼頭換回了雲嵐兒的一條命。留在皇宮的白家一雙女兒得了郡主封號暫住皇宮。
經過此事,皇后善妒不容貴人,獨霸皇恩驕縱橫溢的名聲又傳的沸沸揚揚,連同之前三大家族的醜聞,隱隱覺着有着一種聯繫,這下,誰還再敢送女兒進皇宮。
御書房內燭火晦暗,蕭墨珏握緊拳頭,額頭青筋隱隱暴起。
在他面前的御座上,是一身妖嬈紅衣的徐炎塵,他臉上的笑透着幾分殘忍。
“你不要怨我,當年下‘情花毒’時誰能想到她最後會成爲你的妻子。我對她一見傾心發誓一定要得到她,可惜,終究是錯了一步,被你搶先了。珏,如果你真愛她,就應該給她幸福的人生,而不是在意她是否失貞。倘若沒有情花毒,但她在六年前已經是蕭溯瑾的女人,你會嫌棄嗎?我想肯定不會嫌棄,那麼,你又爲何容不得我解了她的毒,從此你們夫妻恩愛,兒孫滿堂。”
此時的徐炎塵,哪裡還有半分玩世不恭的風流少年樣,他脣邊的笑連同那雙鳳眸裡的光芒,透着一股頻臨絕望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