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是在意皇上。
也罷,就當是一場絢爛的春花之夢。
“皇上,臣妾不勝酒力,先行告退。”
凌月夕俯身緩聲啓稟。
“既如此,安培,送皇后回寢宮。”
“是。”
安培立刻上前,伸出胳膊。
凌月夕手搭在安培胳膊,略顯醉態,一步步走出衆人視線。
鳳袍逶迤,如醉紅的牡丹,搖曳的身影單薄無力,令人心疼。
凌月琴無視蕭溯瑾眼底的慍怒,依然巧笑倩兮,
‘凌月夕,該是我討回的時候了。你和你那下賤的娘一樣,最終要被冷落,悲慼的度過一生!’
猙獰的得意似要破膛而出。
走出菊園,身後的籌光交錯漸遠,空氣中的菊香隨風飄蕩,一路襲來。月色迷離,空添了一份寂繆。
“安公公回去吧,本宮想要獨自走走。”
凌月夕沒有乘鳳輦,一走出御花園,親自摘下鳳冠,交與身後尾隨的玉黛,和藹的吩咐安培。
“娘娘。”
安培看了一眼身後的內侍宮女,一揚手,她們立刻退後十步,垂首拱腰。只有玉黛依然在前。
凌月夕自然知道安培想說什麼,便隨意的向前踱步。
“娘娘,您不再這些日子,皇宮實則經歷了一番血雨腥風,若不是奴才受先皇託付隱於慈寧宮,娘娘此次,怕是見不到皇上的面了。”
凌月夕的信鴿被蕭墨珏截了,但她也隱隱猜到,定是太后和肅王等不及中秋了。
一路慢慢,安培徐徐道來,除了封凌月琴辰妃之事。
蕭溯錦!
凌月夕心頭涌過一抹心疼,下午的夢境復又出現在腦海。紅衣少女的不捨,無奈,悽然的哀求。
凌月夕苦笑,原來這世間真沒有白吃的香餑餑。她這個被詛咒的孤魂野鬼得以重生,擁有如此高貴的身份,又怎能隨心所欲?
“娘娘,就算現在皇上親政,只是朝中勢力還不穩固,各路諸侯又虎視眈眈,皇上更要小心翼翼,步步籌謀。有些事,並非是皇上心中所願……”
“譬如,納凌月琴爲妃?”
凌月夕停駐腳步,轉身,似笑非笑的盯着安培。
“本宮是西遠候掌上明珠,難道不如凌月琴?
“這……娘娘,這家事跟國事一個理兒,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並非是真相。娘娘……”
說道這裡,安培突然跪在地上,聲音透着哽咽。
“娘娘,奴才五歲進宮,已是二十多年,這宮中的人心都看得清楚,唯有娘娘,是對皇上真心的好,未有任何目的,也只有娘娘的才能,才配這中宮之位,才能輔佐皇上國運昌盛。娘娘,請莫冷了心啊!”
此時,玉黛眼裡一片水汽,雙膝一軟,亦是跪在地上。
凌月夕冷冷的盯着安培。
一個奴才,對主子如此忠心,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安培的一席話,就像寒冬臘月的北風,吹進了她的身體,從頭到腳的砭膚之冷。她仰首,望着清冷的玄月,紅衣少女的悽然再次落入眼中。
“家事跟國事一個理兒”
怕是凌月夕有所察覺,自知不能助蕭溯錦一臂之力,纔會走得如此決絕!
她的時代,訓練無論多殘酷,但是回到家,卻有人心疼,有人關懷。可是現在,她困了,累了,誰的肩膀可以給她一份依靠?
兀自想着,淚水奪出眼眶。
再也不看安培二人,失魂落魄的往鳳棲宮走去。
良久,安培擡起頭時,只有落葉翩飛。
“去吧。今後,娘娘便是你的主子,怎麼做,你心裡該是明瞭。”
“玉黛,定不負娘娘所望!”
玉黛起身,快步跟了去。
她怎會忘,在孤苦無依被大雪覆蓋的那個夜裡,是怎樣一雙擁有太陽般溫暖的手將她攬在懷裡。
悠揚的簫聲低吟,穿破夜風,將這蕭瑟的秋夜染得更惆悵了。
是誰的簫聲,如此惹人愁?
順着簫聲,凌月夕穿過迴廊,驟然間,馥郁的花香撲鼻而來。
奇怪,天朝縱然氣候溫潤,可是這個季節,也不該有桃花盛開。好奇心的驅使下,凌月夕來到了一處別院。
推門而入,是成片的桃花,粉粉嫩嫩,似一張張少女嫣然的笑臉,美不甚收。凌月夕以前不怎麼愛桃花,嫌桃花太過妖嬈。
可是今晚,這妖嬈的桃花明媚了她的眼睛,香氣襲人,沒有菊香的濃郁,清香淡雅。
漫天桃花中,蕭墨璃一襲翩然雪衣,髮絲如墨,襯得他的肌膚如雪晶瑩。鳳眸微閉,似沉浸在自己的簫聲中。
雨絲風片盡連天,愁思撩來多少?
殘鶯無奈,聲聲啼斷,與我堪同調!
桃花庵裡馥郁濃,玉簫夢斷奈何?
曉月冷風,陣陣魂斷,與君堪同憐!
不由得,記憶中的一首詩和着簫聲從凌月夕空中溢出。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靖王蕭墨璃淡雅出塵的氣質來自何處?
蕭墨璃鳳眸睜開,看了一眼吟詩的凌月夕,又專注深情的吹奏。
凌月夕想起自己寒毒發作時蕭墨璃的冷淡,突然低笑出聲。這樣一個人面桃花相映紅的男子,卻是絲毫不懂風情。忽然,凌月夕腦海跳出一個壞壞的想法。蕭墨璃的傾城傾國堪比女子,而蕭墨珏又是人中龍鳳,一個陰柔,一個陽剛,好像絕配哦!
凌月夕絲毫不知,自己的神態已經泄露了心裡的想法。
驀然,簫聲一頓,身形隨風而動,欣長的身影已掠至身前。薄薄的涼脣貼上凌月夕的紅脣,一隻手悄然攬與她的腰際。
凌月夕瞪大了眼睛,美若天仙的俊顏就在咫尺間,一雙桃花眼灼灼其華,如一汪春水要將她的魂魄溺了去,鼻息間,全是清冽的桃花香,醉人芳菲。凌月夕原本蒼白的臉染了酡紅,那溼溼的涼意似乎帶着薄荷的清香,令人想要更深的嚐嚐,忘記了推開。
蕭墨璃眸中的笑意越來越濃。
他只是淺嘗輒止,並沒有過分的動作。
他在戲弄我?
終於,凌月夕回覆了神志,連忙甩開了頭,想要推開,卻被他摟得更緊了。
“靖王,請自重!”
“這句話,應該送給皇后。”
呃?
他什麼意思,我哪裡不自重了?凌月夕有些氣惱的瞪着蕭墨璃。
“ 本王只是想證明給皇后,並非是如你所想。”
什麼?
“你,你清楚本宮適才想了什麼?可是,那又怎樣,本宮是皇后,你是王叔,怎可以如此輕薄於本宮?你置皇上如何?”
凌月夕又羞又氣,被人看穿心事,着實讓人惱。
蕭墨璃卻詭譎一笑,湊近凌月夕,盯着她的眼睛。
“皇后的心不在皇宮,遲早是要離開,本王做不了你的王叔?”
“你胡說些什麼?“
凌月夕有些慌亂,不敢再對上蕭墨璃的眼睛,雙手抵在他的胸膛,想要逃開。
“皇后是不是開始糾結,是不是對皇上動了情?如此,本王奉勸皇后,這皇宮,最是無情之地,若動情,則亡。”
說完這句話,他放開了凌月夕。
妖,蕭墨璃一定是桃花妖,否則,他怎麼可以窺見自己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凌月夕逃也似的跑出了這豐饒的桃園。
身後,簫聲依舊。
凌月夕,或許連蕭墨璃也未覺,那豔豔鳳袍與三千髮絲,在她轉身時的華麗。那一刻,妖嬈的粉嫩桃花,也黯然失色。
“娘娘,娘娘……“
玉黛身後跟着十幾個內侍宮女,遠遠的呼喚。
凌月夕雙臂環抱,她現在越來越怕冷了。
“娘娘……夜涼了,快回宮吧!”
玉黛回到鳳棲宮,侍衛們都說沒見娘娘回宮,她又帶着這些人四處找,遠遠的就看到一抹孤冷的身影佇立在新月橋上。
凌月夕回過頭,看到玉黛眼裡的擔憂,心中一暖。
這宮中,還是有人心的。
“走吧。”
凌月夕淡淡一語,回了鳳棲宮。
這一夜,風狂亂花。
晚宴結束,凌月琴依偎在蕭溯錦胸前,極盡媚色。
“皇上,今晚去臣妾那兒,可好?”
蕭溯錦冷漠的推開凌月琴,沉聲道:“起駕碧瑤宮。”
‘蕭溯錦,我凌月琴遲早要你求着我與你同乘龍輦。哼!’
凌月夕恨恨地想着一甩袖,坐上自己的花輦。
碧瑤宮,蕭溯錦揮手讓所有人退下。“
凌月琴扭着柔軟的腰,走至蕭溯錦身邊。
呃……
一聲驚呼還未出口,蕭溯錦的手已經扣緊了凌月琴的脖子,雙眸佈滿殺意。
“你不過是朕的一顆棋子,居然然挑戰朕的極限。凌月琴,你信不信朕立刻處死你!”
凌月琴掰着蕭溯錦的手,發出嘶啞的笑聲,一張臉憋得通紅,眼神惡毒。
蕭溯錦看着這張扭曲的臉,忽然後悔爲什麼沒讓她永遠的瘋下去。
真令人討厭!
蕭溯瑾突然鬆開手,拂袖離去。凌月琴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極其狼狽,可是她卻哈哈大笑。
“馬上到中秋了,皇上難道真捨得殺了臣妾?或者,捨得臣妾兄長對皇上的忠心!”
走至門口的蕭溯錦聽了,袖中的拳頭握緊,雙眸一片血紅,半響,玉容恢復了和顏悅色,對門口的安培吩咐道:“安培,差人通報一聲,就說朕今晚在碧瑤宮歇息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