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心再一叩首,繼而憤憤然:“奴婢連心與姐姐連巧十歲進府,深受侯爺及二夫人恩惠,怎會生出二心!奴婢的姐姐連巧在二夫人死後,託鳳棲宮的白公公將從小戴着玉鐲裝了錦盒交與奴婢,當時奴婢並不知曉二夫人出事,也未細想,直到姐姐自縊,奴婢才驚覺此中必有蹊蹺,遂仔細搜尋錦盒,果然在底層發現一封信,請皇上明鑑!”
凌月琴不敢置信,望向大夫人,卻見大夫人亦是臉色蒼白。她此時的心惶惶然,不明白尊主到底意欲何爲,倘若要她死,亦是不足惜,可是,她只希望能保全唯一的女兒!
蕭溯瑾臉色俞來俞深沉,一雙眼睛似噴出火來,突然起身,手指指着凌月琴,憤然道:“虎毒不食子,凌月琴,果然是你給大夫人下了失心瘋,事後又威脅二夫人身邊的丫頭,讓她做僞證!你可知,你腹中胎兒,是個龍子!”
啊!
凌月琴突然大叫一聲,瘋了似的撲向大夫人:“你還我的龍兒,你還我的龍兒!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
“皇上,皇上,臣妾真的不知情,臣妾那麼愛皇上,怎會不愛腹中的孩子,都是這個毒婦,她嫉妒二夫人得父親垂愛,不但給二夫人下蠱,還誣陷二夫人不守婦道與人私通,皇上,你給臣妾做主啊……”
凌月琴連滾帶爬的上了三個臺階,立刻被侍衛拉回了原地,只見她哭哭啼啼,潑婦般毫無形象,尤其是將一切罪責指向自己的母親,已經令所有人鄙視。
凌月冥大概也沒想到凌月琴自私到如此地步,眸中的寒芒愈加犀利。
“孽障,孽障啊!”
噗——
凌茂則一口血噴出,昏倒在地,眼角清晰的劃過閃閃的淚光。
高坐上的凌月夕不自覺咬了咬下脣,此刻,她的心中千百滋味,這人性的泯滅,讓她瞧着害怕。
一個人,怎麼可以墮落到如此地步?
“傳御醫,替西遠候診治!”
蕭溯瑾語氣陡然軟和,擡手示意。
立刻有侍衛將凌茂則擡了出去。
撲通。
凌月冥雙膝跪地,聲音悲愴而又無奈。
“請皇上開恩,讓臣回去照顧家父!”
在衆人眼中,凌月冥至孝至忠,他自知對於母親和妹妹所犯之罪,已是迴天乏力,便不再惹怒聖顏,而是請旨照顧父親。
“準了!”蕭溯瑾冷然。
凌月冥謝恩,轉身,又朝着大夫人三叩頭,這才緩緩起身,退出金鑾殿,凌月夕感覺那抹背影沉重,孤涼。
倘若,他真是藍家的遺腹子,那三個響頭,怕是感念大夫人的養育之恩。如此,他的大義滅親也是說得過去。
“蘇氏,可認罪?”
蕭溯瑾陰冷的聲音響起,凌月夕才倏然收回目光,她涼涼的望着大夫人,跪在一旁抽抽噎噎的凌月琴,忽然覺得自己所謂的‘報仇’瞭然無味。二夫人是冤死,大夫人和凌月琴又怎不冤,她們,僅僅是那個人復仇的棋子。
若自己猜想正確,大夫人此刻定然認罪!
果然,如凌月夕所想,大夫人俯首認罪,替凌月琴洗去了所有疑點。在她的供詞裡,凌月琴亦是無辜的受害者!
最終,蘇氏判火刑,即刻執行。
凌月琴,削去妃位,打入冷宮。
二夫人向晚晴追封爲一品皓命夫人,厚葬!
這天, 被記入天朝史冊。
‘龍子案’是唯一在金鑾殿之上由皇帝親審的後宮案!
豔陽高照,凌月夕卻倍感寒涼。
極目遠眺,殿宇羅列,琉璃瓦熠熠生輝,綠樹紅花,亭臺樓榭掩映其中,似是人間仙境。可是這人心,裝在巍峨森然的殿宇中,卻是觸不到陽光的溫暖。
大夫人被活活燒死,凌月琴一夜之間瘋瘋癲癲,凌茂澤氣血攻心,臥病在牀,凌月冥盡心侍奉。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
可是在這看得見的平靜下,凌月夕隱隱的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她總覺得,會跟自己有關,可是又想不通會是什麼。
不管凌月冥有何目的,或者到底是否是藍家後人,他現在也被黃金甲暗中軟禁,一舉一動皆在掌握之中,難以興風作浪,只要‘天煞門’一出現,定會一網打盡。
凌月夕不知,她想的,總是太過簡單了。
蕭溯瑾靜靜地望着落日中的凌月夕,淡淡的金芒罩着她單薄的身影,顯得那麼不真實,好像只要你一伸手觸碰,她就會消失似地。
“夕兒,在想什麼?”
蕭溯瑾有些心惶然的從後面抱住了凌月夕,下巴抵在她的肩胛,柔聲問。
“夕兒以爲,‘天煞門’一定會在行刑前救人,卻不想,越發如石沉大海,波瀾不起。可見其城府之深。”
“心軟了?”
“倒也不是。蘇氏與凌月琴心思歹毒,六情不認,死不足惜,只是有些唏噓而已。”
“夕兒,天煞門想要滅我蕭氏一族,改朝換代,取而代之!”
蕭溯瑾嘆口氣,神色略顯疲乏。
只是眸光微爍。
“消息據實?”
凌月夕眉頭微顰,懶懶的靠在蕭溯瑾懷中,輕聲問。
“王父的情報組織可網羅天下事,有他,朕便不怕,或許,這些年依靠慣了!夕兒,朕該怎麼做,才能挽留王父?”
“夕兒不明白。”
凌月夕從蕭溯瑾懷中鑽出來,疑惑的望着他。
“王父求朕免去‘攝政王’之位,恩准他出宮隱世。夕兒,你曾與王父出征,也算是有着出生入死的情誼,可否幫朕勸勸?”
蕭溯瑾說出最後一句話時,心臟猛然痙攣般疼痛。
中秋夜宴,他明明看出了蕭墨珏對夕兒的目光暗含情意,明明感覺到了蕭墨珏對夕兒的緊張與憐惜,可是,他卻要利用這種感情……
“瑾,你怎麼了?突然臉色如此之差?”
“沒什麼,許是憂心過度所致。”
蕭溯瑾牽強的扯起笑。
“皇上真心要留攝政王?”
凌月夕想起鳳依蘭的擔憂,或許,她是過慮了。
蕭溯瑾鄭重的點點頭。
“如此,皇上不必憂心,夕兒會幫皇上留下攝政王!”
凌月夕只是安慰蕭溯瑾,卻也在言語中不自覺流露出堅定,就連她自己也未感覺到那份信心來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