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拉瑪還未停止哭泣,她悲慟地用手遮面,她淚水仍然持續涌出,順着臉頰流淌下來“爲什麼我們會遭遇到這種事啊!爲什麼啊!!”
淚水逐漸將拉瑪渾身的衣服浸溼,她把手指捏成拳頭,用力地捶向地面,即使她的手指斷裂,沾滿了血跡,也依舊無法平息她心中的哀怨。
當拉瑪看到諾嵐跑到了身邊,她立刻勉強抑制住哭啼,但她的聲音卻還是帶着渾厚的哭腔,她目光萎縮,無比顫抖地望着諾嵐“……阿嵐!”
諾嵐面色發苦地緊咬着嘴脣,然後毫不遲疑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要我幫忙……殺死他們嗎?要我幫羅瓦報仇嗎?!”
諾嵐內心狂亂,腦子裡像憋了一團火,她第一次覺得生氣,因爲這些土匪如此對待她的家人,而且還殘忍地把照顧她許多年的羅瓦給殺死了。
這種憤怒像烈火般灼燒着她的五臟六腑,接着愈演愈烈化成了仇恨。
諾嵐現在多麼想殺死這些土匪爲死去的羅瓦報仇,但是她卻不能這麼做,因爲對這份力量的恐懼,諾嵐不能對普通人施展她的力量。
至少不能夠因爲自己的私慾去動用力量,所以諾嵐現在需要一個理由,甚至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比如說——他人的請求。
拉瑪抽搐着臉,好像沒聽清諾嵐的話似的,她遲疑地又問了一遍。
“你剛纔……說什麼?”
“我說,要我幫忙……殺死他們嗎?要我幫你報仇嗎?!””
聽完,拉瑪擠出一絲苦笑,她還以爲諾嵐是在開玩笑,於是,發出了深沉嘆息聲,隨着她的淚水從流進了嘴裡,嚐到苦澀鹹稠的滋味。
拉瑪並沒有把諾嵐的話放在心上,但隨着內心的積怨不斷作祟,致使她滿臉通紅惱羞成怒,她緊盯着那些土匪,臉頓時像一面繃緊的鼓皮。
諾嵐說:“看到你們傷心,我也覺得很傷心,但我不想繼續看着你傷心,我想要讓你開心,所以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你開心吧,只要你說出來的話,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幫你做的,所以……告訴我!”
只見拉瑪揚起頭,她深惡痛絕地伸出有些蜷縮的手,指向那些殺害他丈夫的惡貫滿盈的土匪,像是要故意讓他們全聽見似的大聲叫囂道:
“殺死他們!我要這羣人渣償命,我要他們死!全部都死!!”
聽完拉瑪的怒吼,那些土匪們紛紛肆意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這老女人還挺夠烈性啊!我喜歡!”
話剛說完,他們突然怔在原地,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便油然而生。
“好,沒問題,只要是你的請求,不管什麼……我都答應!!”
說完,恐怖的原力環繞着諾嵐的身子揮散而開,四周的溫度瞬間下降到負十度,但對於原力,普通凡人是看不見的,他們只看見了狂風大作。
“好……好冷,怎麼變天了?”
衆人緩緩地擡起頭,只見大片的烏雲密集過來,鋪天蓋地的烏雲猶如泰山壓頂一般匯聚起來,濃厚的烏雲很快就遮蔽了整個天空,使得周圍陷入恐怖的黑暗之中,烏雲中不斷劃過閃電,雷霆的轟鳴聲震耳欲聾的傳來。
而看到這一幕,土匪們都被嚇破了膽,處於詭異的不安中。
緊接着,有人忽然從人羣裡站了起來,他彷彿充滿了勇氣,肆無忌憚地朝土匪大笑“哈哈,老天爺……老天爺終於來制裁你們了!!”
“殺了他!把這裡的所有人全都給我殺死!!”
土匪頭目終於惱羞成怒,他既不信神也不信鬼,但看到此時天地異象也忍不住心慌,但爲了杜絕這種想法,他立即下令將所有人殺死。
周圍的土匪握緊了手裡的長刀,但還沒來得及動手,諾嵐便猶如閃電般衝來,她伸出手,五指並立,像刺刀般擊穿了離她最近的土匪的喉嚨。
雖然諾嵐這些年享受着平凡人的生活,但卻沒有荒廢修煉,只要一有時間,就會瞞着其他人進行修煉,此時的諾嵐已經能逐漸控制金剛力。
而被金剛力正面擊中,也不僅僅是被擊穿喉嚨那麼簡單了,強勁的力道裹挾着膨脹的氣流,直接將那個人的頭顱拋飛了出去,然後撕成了碎片。
鮮血瞬間四濺,但還沒來得及落在諾嵐身上,她繼續瞄準了另一名土匪迅速衝出,在金剛力面前,即便瞄準的不是要害,對他們來說也是致命的。
土匪們原本平淡的臉龐此刻佈滿了驚恐與畏懼,他們更是後悔今天來到了這裡,無情的殺意宛如刀刃襲向脊樑,他們現在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
土匪頭目面色慘白地嚥着唾沫,看着身旁的手下接連不斷地被殺害,緊接着,他也體會到了絕望,一道光撕破了胸膛,他終於看到了永恆。
而在土匪頭目死後,其餘的土匪四處逃散,但諾嵐不會放過他們。
嘩啦啦,血肉紛飛的雜音猶如戰慄的交響樂在耳邊激盪,諾嵐用最快最簡潔的手段迅速結束了每個人的生命,不給他們留下多餘的痛苦,那些逃跑的土匪們往往連反應都做不到就被瞬間身首異處了。
幾分鐘後,諾嵐結束了殺戮,所有的土匪都死了,他們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在旁邊擺放着,而諾嵐身姿平穩地站着,她的身上甚至沒有淋到一滴血。
看着遍地橫屍,村民們紛紛愣住,他們面色發白地望着諾嵐,內心瘋狂竄動着心跳,並紊亂地喘息着,彷彿肝膽俱裂,他們心中充滿了恐懼。
那雙金色的瞳孔越發深邃,而諾嵐也彷彿變得不再像平時的她了,而是地獄裡來的惡魔一般,她渾身散發着凌厲,給人帶來無窮的壓迫感。
但是諾嵐實際上並沒有變,她還是以前的她,只不過她所暴露出她非人的另一面,這股遠超常人理解的力量,讓弱小的人類感到極度畏懼。
接着,諾嵐緩緩轉過身來,她看見村民們都像看怪物似的警惕地望着她,身形不斷後退,諾嵐的臉色也隨之大變,她在一瞬間停止了呼吸。
“妖怪……原來她真的是妖怪啊!”
不知道有誰突然說了一句,村民們就像得到了話柄似的,絲毫沒有對諾嵐剿滅土匪並救了他們的感激,反而紛紛對着諾嵐指指點點了起來。
“我早就覺得她不正常,原來是妖怪啊!”
“不是吧,說不定只是練過功夫的吧,也沒你們說的那麼誇張!”
“怎麼可能,普通人能一瞬間殺死那麼多土匪嗎?而且你看她的樣子,連氣都不帶喘的,還有她身上的黑霧,除了妖怪,還能是什麼?!”
“啊!你說的沒錯,她是妖怪!”
說着,麻婆忽然站了出來,氣勢洶洶地指着諾嵐大叫:“沒錯,她就是妖怪,我早就覺得她不對勁了,這麼多年大家可都看在眼裡的,她一點變化也沒有,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嗎,她是妖怪!”
聽完,衆人便再次議論紛紛,但基本咬定了諾嵐是妖怪的‘事實’
諾嵐垂頭喪氣地低着頭,她緊咬着牙,心裡還懷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她望向人羣中的拉瑪,誰料她竟然也撇開了視線,她面色複雜地低着頭。
拉瑪並沒有爲諾嵐辯護,而是維持了沉默,她緊抱着懷中昏迷的塔奇。
於是,諾嵐便感到心灰意冷,她神色淒涼地嘆了口氣。
“妖怪!快離開這個村子,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滾出去!是你把土匪引來了村子,你這個妖怪!”
村民們帶着滿滿的惡意,以醜陋惡毒的嘴臉不斷地叫罵着諾嵐,他們絲毫不念及過去的舊情,紛紛從地上拾起石塊,砸在諾嵐身上。
石頭砸在身上並不覺得疼痛,但諾嵐的內心卻被砸的七零八落。
“是我做錯了嗎,我不該殺死那些土匪嗎?”
諾嵐自問道,面色一片死灰,她神色憂鬱地望着村民們對自己充滿了畏懼和排斥,在明白這裡已經容不下她後,諾嵐無力地嘆了聲氣。
於是,她落魄地轉過身去,頗爲不捨地朝着村外離開。
諾嵐走了十幾分鍾後,拉瑪彷彿想通似的追了上來。
“阿嵐,先別走!”
諾嵐詫愕地回過頭,看着滿臉汗水的拉瑪,然後憂傷地咬着嘴脣,她低着頭說道:“不是……不讓我在村子裡呆了嗎?”
聽完,拉瑪沉默了,她面色淒涼地盯着諾嵐看了數秒,內疚、懊悔忽然敲擊着她的心,頭轟地一下漲了起來,她衝過去緊緊抱住了諾嵐。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你!”
諾嵐說:“你沒有對不起我,是你救了我,是你讓我擁有了家人,所以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這些年……我一直過的很幸福!”
拉瑪臉色一沉,土黃色的臉上,愁眉雙鎖,彷彿烏雲密佈。
她擦着臉上的冷汗“那你今天爲什麼要殺死那些土匪,他們雖說壞事做盡,但再怎麼說也是十幾條性命啊,你也不能說殺就殺了!”
諾嵐歪了歪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爲羅瓦被殺了,你很難過,我也很難過,她殺害了我重要的家人,我自然要找他們報仇的!”
“……報仇!?”拉瑪猛地吸了口涼氣“但你做的也太過了!”
“不是哦!”
諾嵐忽然說道,她面色懵懂地搖着頭看着拉瑪,彷彿在陳述一個非常簡單的疑問“以我的能力要殺死他們非常輕鬆,但我其實沒準備殺他們,只是想教訓一下把他們趕走,但是……我問你了,要殺死他們的,是你啊?”
拉瑪的臉色凝固,她的時間短暫地停止了流逝。
宛如恍然如夢似的拍了她幾個耳光,拉瑪緊咬着嘴脣,她徹底明白了,諾嵐的不同尋常,以及過去對諾嵐的猜測也並非空穴來風。
諾嵐的價值觀和常識確實和普通人不在一個世界上,拉瑪不知道她經歷過什麼,又或是承受着什麼,但她的思想過於殘酷,常人無法接受。
拉瑪語重心長道:“阿嵐,你聽好,以後不管有什麼理由,或是別人教唆的話,你都不能再殺人了,這樣對你、對任何人都不好,聽見了沒有?”
諾嵐慌忙點頭“恩,你的話我絕對會聽的!”
“好好,這樣纔好!”
說完,拉瑪露出了笑容,但卻不知爲何,她此時的笑容讓人有些發酸,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好像是爲了某人而故意裝出來的似的。
但諾嵐並沒有多加揣測,因爲她是拉瑪,拉瑪是不會害自己的。
“最後,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拉瑪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盯着諾嵐“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
諾嵐思量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我不是……人類!”
拉瑪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她再次喘了一口粗氣,她的臉色陰鬱,眉心隆起,心像波濤中的小船起伏不定,而她的面容則有些憔悴、消瘦。
接着,諾嵐又補充道:“不過,我也是不是妖怪!”
諾嵐欲言又止,她很想把心裡話全部說出來,但現在,卻已經沒必要了,因爲她看到拉瑪的眼神變了,變得和其他人一樣了。
她衝着諾嵐強顏歡笑,雙手胡亂搖擺着,有些吐字不清地說道:“總……總之,你不能再回村子,等我處理完事情,三天後,我再來接你!”
諾嵐點頭“那我在哪裡等你?”
拉瑪抿着嘴脣,臉色難堪地隨便指向遠處的叢林“就那兒吧!”
說完,拉瑪便轉身離開,她離開的速度很快,幾乎是用跑的,就彷彿要逃離惡魔的身邊,諾嵐遠遠望着她的背影,彷彿再也不能相見似的。
而實際上,這也的確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拉瑪。
拉瑪並沒有遵守她的承諾,諾嵐在這裡等了三天,並沒有見拉瑪,連影子都沒有看到,但她並不想要放棄家人,便像個傻瓜似的在這裡苦等。
很快,三個月,然後,三年過去了,諾嵐還是沒有等到拉瑪。
最終,諾嵐無法忍耐這樣無止無休的等待,她避開了所有人的目光,偷偷潛回了村子,這時候,她才發現,村莊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所有的村民都搬走了,只剩下那些土匪們的屍骸還孤零零地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