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代的創造神……克拉爾!!?”
衆人都着實怔了一下,然後無比震驚地看着覆蓋在格雷身上藍髮少年的幻影,滿臉麻木的表情充滿了不可思議,兩眼駭然地瞪着,身旁的艾伊娜忍不住後退了半步,而洛婭則向他走去。
少年睜開了眼睛,用變得沉重而威嚴的嗓音說道:“好久不見了……洛婭!!”
與格雷截然不同的外表與聲音帶着令人心悸的冷意,艾伊娜眼神悲涼地緊緊盯着他,腿腳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克拉爾的眼神裡帶着一絲漠然的情緒,而洛婭頓時有所反應。
在聽到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來,彷彿刻骨銘心般的情緒讓洛婭的身體在瞬間僵硬如石,渾身的皮膚下意識地發顫,她吸了口濁氣,然後神情落寞地與克拉爾進行對視。
“爲什麼……你的靈魂會依附在格雷·阿索姆的身上?”
克拉爾遺憾地嘆息着,並稍稍扭頭暼了一眼艾伊娜,然後對洛婭說:“因爲……你!”
“……我?”
克拉爾回答:“在我死後,我並沒有回到冥界,因爲我是創造之力的傳承者,是很特殊的存在,所以我能以靈魂的狀態長久留存在現世,僅僅由於我對你產生了強烈的興趣,所以我就一直待在你身邊!”
“待在我身邊?”
克拉爾神色複雜地述說道:“是的,待在你身邊見證了你的經歷,因爲我想要弄清楚那一切,你當初又是爲了什麼原因而背叛,直到最後,我看到你心底沉浸的哀傷,我理解了你所承受的痛苦,爲了探究你,我甚至跟隨着你的靈魂轉世,直到這一世,我成爲了格雷·阿索姆!”
“……是嗎?”洛婭的表情一點點變得陰沉,她問道“……那麼,你後悔嗎?”
“……爲什麼,我沒有做錯啊,你爲什麼覺得……我會後悔?”
洛婭驀然怔了怔,然後扯着胸膛,緊捏着拳頭,她激動地咬牙切齒道:“……你應該去後悔的!如果你當時沒有阻止我的話,你根本就不會死,你根本不會……被我親手殺死!”
聽完這句話,身邊的艾伊娜和亞瑟顯得極爲驚恐,臉像刷了層漿糊般地緊繃起來。
“那又如何呢?!”
克拉爾神色輕鬆地聳了聳肩,他說道:“就算我當時沒有阻攔你,但是等到戰爭發生時,我依然會阻止你,也依然會死在你手裡,換個層面來講,你當時如果沒有來找我,我也會死在珀耳塞斯的手裡,既然橫豎都是死的話,那就死得漂亮些,而且如果我不死,那也不會有格雷·阿索姆!”
洛婭顫慄地問道:“可是……你這樣甘願嗎,你不恨我嗎?”
“……我不恨你,既然作出了抉擇,任何的哀怨也沒辦法換回任何東西,既然站在了與之相對的立場,不管生死,我們都沒有仇恨他人的理由,將這種心情埋沒在心底,然後重新開始!”
洛婭懊惱地搖頭“可我不這麼想,我其實不想殺你的……我不應該殺你,我被衝昏了頭腦!”
“我知道,所以我不恨你!”
克拉爾嘆了口氣“那我也反過來問你相同的問題,你……後悔嗎?”
“——我後悔!”洛嵐激動地扯着喉嚨,沒有一絲遲疑地大喊,她全身都感到一陣痛苦的顫慄,彷彿曾經那些痛苦的經歷浮現在腦海,像根根長滿倒刺的荊棘再次抽打着她脆弱的心。
“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刻停止後悔,是我自己造就了那一切的發生,如果我當時沒有衝動,沒有一意孤行,那麼什麼也不會發生,誰都不會死,痛苦的經歷便不會發生……但我知道這只是假如,它們依然是我心靈上的傷疤,所以我會後悔,我永遠都會後悔,並奢望這些事不會再發生!!”
“那麼……你還會去憎恨嗎?”
“我也會的,傷害了我以及我身邊的人,我沒辦法輕易去原諒,因爲我不是聖人,就算我有了過失,那也不是讓我垂首低憐的理由,我再也不想去成爲曾經弱小而虛僞的自己,所以我改變了!”
聽完,克拉爾驟然遺憾地搖着頭,帶着一絲心酸,然後肆意地發出了大笑。
洛婭頓了頓,回神問道:“……你笑什麼?”
“我只是懷念啊!”克拉爾仰着頭望向毫無波瀾的天空,說道:“當時第一次遇見你,是在神會的時候吧,那時候你被厄瑞斯重創,我幫助了你,但那似乎也是我們唯一的經歷,而後來……我就被你殺死,聽起來有些不太划算啊,不過經歷可以改變人,這點倒是沒錯!”
“曾經的你盛氣凌人,像一頭張牙舞爪的獅子,而現在的你……像是被磨平了利爪,又或者……你將利爪收回到了掌心,但在經過那些悲痛後,你的確改變了許多!”
“你的比喻很不恰當!”洛婭吊起了雙眼“還有……我不太喜歡別人對我說教!”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看開點,話雖如此,我畢竟已經死了,現在也不過是依附在靈魂上的一絲殘念,對於已經消失的我來說,比你要看清許多!”
“我知道……我也沒那麼小氣,去計較那些過往!”
克拉爾嘆了口氣“所以你就是那麼善良,從來都不會在意自己的事情,簡直像是個白癡!”
洛婭一陣面紅耳赤,驚愕道:“你……你也會罵人嗎!?”
“不經常,除非很生氣的時候,不然……就只是在發牢騷!”
“好了,不提了不提了!”
克拉爾微微笑道,就在這時候,克拉爾的幻影就好像堅持不住似的瀕臨破碎。
“看來……是時候消失了呢!”他露出解脫的笑容,靜靜地看着洛婭“最後……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情?”
“希望你能夠保護我……保護……格雷·阿索姆!”
“沒問題!”洛婭立即答覆“我不輕易許諾,但是隻要答應了就一定做到,所以……我答應你!”
她將手橫在胸前,堅定地高喊道:“以我洛婭·哈斯緹婭之名,我發誓——只要我還活着,就會保護好格雷·阿索姆,以及他身邊的所有人!”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那麼再見,洛婭,不對……是永別了!!”
說完,克拉爾如同泡沫般消散於無形,而格雷則立刻醒了過來。
他的腦袋昏昏沉沉地,疲憊地伸手捂住額頭“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什麼……”洛婭轉過身去,她鼓着兩腮,彷彿抑制不住歡喜地向遠處走了幾步。
而格雷愣頭愣腦地望着周圍一直盯着他的衆人,最後把視線移動到艾伊娜的身上。
“剛纔……怎麼了?”
艾伊娜毫不客氣地拍着格雷的頭“沒什麼,你剛纔自己抽風了,跟個白癡似的滾在地上,一大堆人正看你笑話呢,你都不知道!?”
格雷頓時信以爲真,滿臉通紅地抓着腦袋“我剛纔真的這麼做了!”
“廢話,那還有假!?”
“哇啊啊啊啊啊啊!不是吧!!”
格雷恥辱地咬着舌頭大喊着,而當他望向身邊的艾蘭他們,卻一個個甩了甩手,散去了。
“等等……不要這樣啊!!”
————
“好了,現在再說一遍,洛婭……歡迎回來!”
看着眼前歡呼雀躍的紅髮少女,洛婭苦笑地搖了搖頭“我聽三遍啦!”
“話說回來!”洛婭低垂着腦袋,疲憊地看着一旁的艾蘭和墨菲“你們兩個怎麼過來了?”
“你到現在纔想起來要問我們嗎?”艾蘭撇撇嘴。
墨菲說道:“也沒特別的原因,知道你要甦醒的話怎麼可能不來!”
“那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對吧!”洛婭問道。
“當然,總之就是艾伊娜他們在阿斯特拉星上發生的事情!”亞莉莎抿了抿嘴,然後臉色鄭重地向洛婭陳述了這些年發生的事情,路西法降臨在阿斯特拉星,以及後來爲了尋找洛婭的人魂轉世艾伊娜而展開行動,還有洛嵐對格雷他們的考驗都詳細地說了出來。
聽完這些後,洛婭不由得流了些冷汗,她沒想到最後這些年竟然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
路西法解開了封印,但他完全不知悔改,爲了恢復受損的身體而降臨到阿斯特拉星,肆意濫殺無辜並剝奪他們的生命力,將恐慌與災難四處蔓延,映照出了那片末日般的土地。
“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洛婭不禁喃喃自語,她沒想到路西法竟然會作出如此奸惡的事情,但是回想起他過去的所作所爲,也就能夠理解了,路西法向來殘忍暴虐,並以強者自居,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而實力弱小的人類在他眼裡也不過是食物,既然土長的養料,他也就乾脆取之。
不過既然有句俗語曾經這麼說:老鼠生來會打洞,路西法既然本性如此,即使期待他稍微有些改變,那也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沒有任何根據,因爲他本身就是惡者。
不過,撇開路西法,洛嵐倒是勞心苦心,她的變化也挺大,在洛婭的印象裡,她本來也是形如路西法一樣的殘暴,不過卻耐下性子考驗格雷他們,而紅葉也有很大的改變。
“”對了……紅葉……!
“打住!!”亞莉莎慌忙揮手“我現在的名字是叫亞莉莎·恩蒂絲啦!!”
說着,亞莉莎還別有用心地暼了洛婭一眼,洛婭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而這個名字寓意就像她當年曾想過的一樣,記得她以前隨口跟洛嵐說過,亞莉莎的缺陷,但是沒想到洛嵐竟然一直記在心裡。
“好吧!”洛婭露出甜蜜的笑容,然後擡頭望天“沒想到真的已經過了兩百多年,簡直就像一瞬間,這場夢很沉,但是……也好短!”
她看着艾蘭說道:“就好像昨天我們還在見面!”
“夠了啊!我可不這麼想,就省了你自己快活了!”
聽着艾蘭的抱怨,洛嵐眯了眯眼睛“對了,你不是妖王了嗎,還有空跑過來!”
“我偷偷跑過來的……不對,這件事都怪洛嵐,是他非把我拉回來了!”
“你們兩個……關係好像變得挺好的嘛?”
“一點也不好,我恨她……恨死她了!!”艾蘭氣急敗壞地大叫。
洛嵐無奈地搖搖頭,然後看向墨菲“霍寇他們沒一起過來嗎?”
“我沒告訴他們,也是半路上遇見洛嵐然後就一起跟過來了!”
“好吧!”洛婭挑了挑眉,神情緊張地說道:“雖然還想再繼續跟你們再嘮叨兩句,不過感恩重逢就到此爲止吧,反正以後還有的是時間,我有點擔心阿斯特拉星的狀況,你們不是沒把路西法制服嗎?”
亞莉莎笑着回答:“洛嵐說我們跟他都沒什麼淵源,所以是專門留給你的!”
“想的還真是周到啊……難不成是伴手禮?”
就在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艾伊娜他們激動地朝洛婭跑了過來。
“洛婭姐姐!”
洛婭稍稍回過頭“不用加後綴,你叫我洛婭就行了!”
“恩,好!”艾伊娜焦急地繃着臉,臉色蒼白道:“是……那個,路西法!!他現在還在阿斯特拉星上,好多無辜的人都被他殺害了,但是……我們贏不了他,他實在太強大了,你能……幫幫我們嗎?”
當提到路西法,格雷和亞瑟都是一臉痛恨和悲怨的表情,他們都曾經交戰過,而且慘敗。
“我已經聽說了,現在就打算去解決這件事,不給他個教訓估計不行!”
聽完,艾伊娜喜出望外“你願意幫我們!”
“這不是願意不願意的問題,而是要你記清楚,你我,還有洛嵐三個的關係!”
“……關係?”艾伊娜畏懼地張了張嘴,剛準備開口,卻被洛婭用手指堵住了嘴脣,她好像預料到艾伊娜要說什麼話一樣,她搖了搖頭。
“不是那樣,你不需要覺得卑憐,你雖然是由我的人魂而生成的獨立人格,但也是完整的個體,所以,不要過分貶低自己,洛嵐如果欺負你的話,你告訴我,我幫你教訓她!”
“誰欺負她了!!”
洛嵐冷哼一聲,以空間移動陡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她眼神陰沉地狠狠瞪着艾伊娜以及其他兩人,威脅道:“奉勸你們一句話,你們要洛婭幫忙可以,不準給她添麻煩,不然我宰了你們!!”
洛婭急忙抓着洛嵐的肩膀把她拽了回來“她是開玩笑的!”
“好了好了……那就準備走吧!”
洛婭的瞳孔轉了轉,神色緊張地望着四周。
“走吧,離開這裡……不用再回來了!”
“不需要再回來?”洛嵐和亞莉莎臉色一變“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離開這裡……不再回來了!”
“那我們該去哪?”
“去哪都行,總之……離開這裡!!”